第68章 借俺答马踏卢沟
即使是浙军的高级将领，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囚车的行进路线只有胡宗宪和徐渭两个人知道，而且因为汪母的主动配合，名为解送, 实际上并没有使用真正的囚车，而是用的普通的马车，像镖局走暗标一样仅用很少的人马护送过境，以免引起注意。
戚继光在徐渭带领下，前往卢沟桥渡口的拱极城迎接解送的车队。
一路上，徐渭都在马车里用十分不信任的目光望着他，搞得戚继光十分火大。
“这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这是兵部让我来的！”
徐渭操着十分难懂的口音道：“你没有脑子的吗？兵部为什么让你来，你无兵, 你无职，你一个赶考的武举人，为什么会让你来？”
戚继光恼火道：“不是因为我有机甲么？”
徐渭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淡淡道：“兵部知道你有机甲，但是兵部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让你来。你没有问一问清楚，是谁说汪直的老母被解送进京？这件事我们都没有报给兵部！”
戚继光震惊了，你一个师爷发发兵部的牢骚还可以，我一个武举人不行啊！兵部让我去哪里，我就得去哪里啊！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啊！再说兵部是让我帮忙护送，又不是让我杀人越货。
“慢来。”徐渭清理了一下思路，“让我好好想想，你那个猪头，就不用再多嘴了。”
戚继光一肚子气没法说，你当我愿意来给你们保驾护航么？又没有我半分功劳。这徐兄说话口音太重，听他说话十分吃力，偏偏还一副十分看不起人的姿态，仿佛别人都是傻瓜。
徐渭闭着眼睛, 用手指敲打车窗，忽然一声惊呼，双目圆睁：“不对，中计了！”立刻对赶车的军士喝道，“快走！”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马车绝尘而去，步兵在后面飞奔追赶。
戚继光惊道：“怎么了？”
徐渭急道：“他们原本不知道囚车会走哪条路，现在都知道了！”
戚继光惊讶道：“谁知道了？”
“汪直的人！倭寇！知道汪母的事情的，除了我们，还有汪直！这个消息是汪直故意放给兵部的！”
戚继光不信：“你拉倒吧！”要说沿海几百里，倭寇都可能兴风作浪。但这是京城，倭寇也好，海龙王汪直也好，还能杀到顺天府？你是在沿海被吓怕了。能冲进顺天府的只有……
戚继光的声音凝滞了，徐渭反问：“只有什么？”
戚继光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俺答铁骑！”
远远地，拱极城的城头升起了一道狼烟。
卢沟桥内外哨塔狼烟四起，警钟大作。从卢沟桥头传来喊杀之声，竟是一支上万人的俺答大部队在攻城。
这拱极城乃是卢沟桥渡口的桥头堡，归顺天府西路厅管辖。顺天府西路厅同知便是此地常驻的最高官员，率军在城头奋力抵抗，兵力捉襟见肘，只得堵住拱极城下桥头渡口，凭借地势硬撑。只消撑得一时，四周的千户营很快就会赶到。
以往俺答骑兵都是从北面昌平县绕行，避开西关往东劫掠，而卢沟桥渡口自古是京城的西南桥头堡，所以虽然大同和宣府之间有数条进京的缺口，但卢沟桥从来都没有遭遇过如此大规模的入侵。
卢沟桥守军用拒马栏堵死桥面，火枪弓弩不要命地往过射，令俺答铁骑难以冲过。桥下水流很深，难以涉过。
然而便在这时，从俺答铁骑扬起的尘烟当中出现一个鬼怪般的身影，狰狞的面孔竟比俺答骑兵在马背上的头顶还高出一块。巨大的红色头盔后面背着三面旗子，分别写着不同的字样。
顺天府同知拿起千里镜仔细看去，惊讶道：“倭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这旗子上面的文字肯定不是蒙古文，而是东瀛文字啊！
再仔细看，那朱红色的头盔不光是大，而且造型十分奇特夸张，额顶有一个三朵花的家徽，向下看却是一张狰狞的鬼面，忽然从头盔四周像马打响鼻一样喷出道道白气来，鬼眼冒着森森寒光扫视城头，在阳光下闪耀。
顺天府同知的手情不自禁开始发抖，鬼，大白天就见鬼了么？
那铁甲武士抽出一把一丈长的武士刀，一声大吼，奋力冲上卢沟桥。一瞬间明军的箭矢冲天而起，黑压压如同怒龙当头压落，间杂着火枪的轰鸣。那铁甲武士却看也不看，举刀护着面门，流星一般大踏步疾冲过来。桥面被踏得轰响，箭矢洒落在铁甲上，发出雨打琵琶的声响，丝毫没有效果。
那铁甲武士干脆张开双臂，站在桥中昂首迎着箭雨，一声爆喝，全身喷发出道道猛烈的气流，将近身一丈所有的箭矢全都吹飞，带着百鬼齐啸一般的呼号声，凝成一道狂风从他身上爆震开来。明军铺天盖地的箭雨竟被震得横飞，在桥面和石栏之间乱溅。
明军一片骚动，顺天府同知大惊：“快开炮！”
卢沟桥乃是元代就修好的古迹，“卢沟晓月”更是燕京八景之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随便开炮。但是此时，已经什么也顾不得了。
那铁甲武士已经狂奔起来，两门佛郎机炮车在桥面上并排点火，轰的一声巨响，炮车震得后退。那铁甲武士却已高高跃起，如同大鹰在空中张开巨刃。炮弹从脚下贴着桥面飞过，那铁甲武士已从容躲过。
明军瞠目结舌，这一跃有两丈多高，便是绝顶武林高手也难做到。
铁甲轰然落地的同时，便有一道刀风从桥面疾射过来，将桥头堆积的炮车、拒马、沙袋劈得七零八落。明军在惊呼声中被刀风吹得满地乱滚，碎木、砂石横飞，仿佛龙卷风过境。
那铁甲武士一声大喝：“大明！我矶野员昌参上！”
沉重的铁甲在卢沟桥上奔跑起来，卢沟桥守军心惊胆战，没命以长枪组成密集的枪阵迎击。刀光一闪，十几杆长枪一起折断，枪头如雨倒飞人群。铁甲冲入人群，顷刻间血肉横飞，溅满桥头。
俺答骑兵在桥面上勒马旁观，齐声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