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蓬莱通往各个方向的官道上,都有明军在星夜驰骋。明军兵分三路,然后又各自分成几路,呈拉网状搜寻倭寇的踪迹。而大部队,则直插文登县。
文登县是登州除了蓬莱以外的第二大县城,夏商朝便已有人居住,秦始皇东巡在此召集文人登山,因而得名文登,乃是千年古县,十分富有。
文登县城被倭寇团团包围的时候,文登守军忽然意识到,这一次躲起来是没有用的,就算骂戚继光十八代祖宗,也是没用的。
想要假装看不见,但是放眼望去,四面八方全是起火的村落,黑烟如四方天柱,倭寇将百姓从四面赶过来,人潮就像是密密麻麻的羊群一样黑压压一片,哭喊着,大姑娘小媳妇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
文登守军皆抱头痛哭,只有一千多人,怎么抵抗倭寇?
有人道:“快求援!”
文登千户抱头坐在墙角,求谁?蓬莱?四周卫所?不会有人来的,来了也是送死。从一开始,登州卫就放弃了。
有人道:“备倭衙门?”
文登千户红着眼睛抬起头,苦笑两声。至今都没向备倭衙门报到。大家欺负那个戚继光是个小屁孩,戚家祖上世世代代都拿登州卫没辙,戚继光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如今要向他求援?文登千户长叹一声,不如等死吧。
从四面的庄稼地里,已经出现了一片片旗帜,高高探出庄稼,背在倭寇的背上。
文登千户的面孔扭曲了,文登守军一片惊恐,只见所有的旗帜都是同样的白底,乃是“一文字三星”战旗,一个“一”字下面,带着三个成品字排列的圆点。
虽然不是很理解倭寇这旗帜到底有何意义,但是放眼望去,至少有七八千倭寇,竟使用的都是同一种旗帜,这是从来都没听说过的!
若是一两百倭寇,还可以考虑拼死一战。七八千倭寇,便是全山东的守军全来了也没用啊!
倭寇的队伍并没有急着攻击,而是耐心地等着百姓逃入文登县城。
一个头盔顶上带有三叉戟造型前立的剽悍倭将从庄稼地里缓缓走了出来,望着文登县城的城墙轻哼了一声:“这就是文登?这城墙到底有什么用?”
另一个头盔顶上带有铲形前立,但是额头中央是一个圆饼的铁甲武士跟着走出来,恭敬道:“吉川哥哥,羊群已经进入羊圈了。”
吉川元春哈哈大笑:“小早川,明人就是这么奇怪,跟绵羊一样,遇到危险就跑到墙里面。觉得哪里不安全,就拼命地造城墙,居然可以把城墙修一万多里。”
小早川隆景笑道:“是啊,好奇怪的民族啊。不过,这也正是明人美味的缘故。”
吉川元春一怔:“你真的吃了?”
小早川隆景狞笑起来,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从怀中掏出一只雪白的手来。这只手五指纤长,涂了鲜红的凤仙花油。
小早川隆景道:“是啊,那女人不肯听话,非要寻死觅活,我就把她的那颗心吃了。这样她的心,乃至魂灵,都完完全全属于我。”
吉川元春哈哈大笑:“你来这一趟,回去的时候定会发胖。登州的美女可是多得很啊!”
“绝对全部都要带走!”小早川隆景舔了一下嘴唇,望着文登的城墙,将一柄奇形怪状的巨大长刀高高举起,发出了疯狂的吼叫声:“前进——!”
一片片旗帜从庄稼地里涌出,在文登城外集结成阵势。雪亮的长枪和武士刀随着倭寇的呐喊声高高举起,散发着寒光。
而文登的城头上,便连一个敢露脸的军士都没有,人人都躲在城墙的垛口下面。
小早川隆景把玩着那只美人手,走到城下,用那只手对着城头一挥:“来个人把城门帮我们打开啊!”
有人颤颤巍巍探出了头:“是不是打开城门可以不死?”
小早川隆景道:“没错!而且还会有赏!”
文登的城门里顿时起了一片争执,男女老少哭喊一片,似乎有人想要开城,但是被百姓奋力阻拦。
小早川隆景对着吉川元春做了个鬼脸,吉川元春冷哼了一声,无聊。
忽然一个身穿官服的县太爷模样的人站上了城头,手里像拿着烧火棍一样拿着一柄血淋淋的宝剑,浑身发抖,但是仍大声叫道:“谁也不许开城!”
城头上忽然多了很多穿着布衣的男女老少,手持石头、棍棒,站满了城头。一片推搡之中,几个想要开城投降的军官大声惨叫,被人从城头推了下来,当场摔死。随即砖石箭矢俱下,洒向小早川隆景。
小早川隆景虽然有甲胄护体不会受伤,但也灰头土脸,满身尘埃。转回来对吉川元春怪道:“这还真是有趣,此地的军士如此窝囊,此地的百姓却都十分血性,女人也不怕死,一个文官居然站出来了。”
吉川元春点头:“我也听说,大明向来以文驭武,文官比武官厉害。”
小早川隆景大笑:“打起仗来,文官厉害有什么用!上!夺取文登!”
一声诡异的号角响起,倭寇高举大橹推进到城下,一排枪放过,城头多人中枪倒下,其余的百姓全都缩了起来。
倭寇扛起云梯,先用梯子搭在护城河上过河,再向城上爬去。谁知百姓们立刻又大叫着起身,用石头砸去。文登军士也已下定决心要与城共存亡,拼死抵抗,将爬上来的倭寇悉数杀死,将梯子推翻。城头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倭寇并没有携带什么厉害的攻城器械,只是临时做了一些梯子,这看起来也不高的城墙居然没有攻上去,梯子也坏了。
小早川隆景目瞪口呆,居然没攻上去?前面的铁炮队再次开枪,打死了许多人,不断有文登百姓从城头跌落,但是前仆后继,直到把所有的攻城梯全都推翻了,又缩在垛口之下。
这文登的护城河十分碍事,没有足够的梯子没法爬上去。倭寇只得将梯子都拖回来修理,准备再次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