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不忍再看,把眼睛闭了起来。耳中传来戚继光和北条纲成苦战,不停被北条纲成打得闷哼、滚倒的声音,和火枪的轰鸣、喊杀声交织成一片。朱翊钧渐渐变得麻木了,甚至分不出声音的远近。就连听到戚继光爬起来的声音,朱翊钧都觉得难受,因为接下来就会传来戚继光被打翻在地的痛苦声响。
北条纲成的幡旗横扫,将戚继光轻松打翻在地。
望着山下的战局,北条纲成冷笑:“登州军毕竟是当惯了绵羊,没有领头的就不行。”看看戚继光还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北条纲成一脚将戚继光踏在脚下,“你这难看的样子,让我十分失望。”
将矛头对准戚继光的后心,想了想,这明人制造的甲胄十分精良,最好还是带回去看看其中的玄奥,于是北条纲成将矛头又转向戚继光的脖子。戚继光奋力挣扎,北条纲成干脆一抬脚,让他翻过身来,正面面甲更好下手。
戚继光忽然挥手将盾牌一抬,北条纲成一脚踏落,硬生生将戚继光的手臂踏得无力抬起,持刀的手也不得不一起撑着盾牌,完全无力反击。
山头之上,尚明月已看得泪流满面。即使是戚继光,也不是北条纲成的对手么?
罗龙文哈哈大笑:“那个叫什么戚继光的不行了!大明的机甲,也就这么回事!”
徐海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沉声道:“不,还没有分出胜负。这个戚继光用兵很狡猾,动手也一样。他在隐藏实力,北条君轻敌了。”
罗龙文一呆:“为什么?”
徐海道:“三年练刀,一辈子练枪!会有枪法如神,刀法很差的人吗?何况听说武举科目,考的就是弓刀石马步箭,刀是必考的!”
罗龙文惊呼:“你这么说,还真是,这家伙一直挨打,但是也没受什么重伤啊?”
王翠翘嫣然一笑:“你看不出,阿海能看出,是因为他们是一类人。”
徐海冷哼,眼神中却泛起一丝温柔之色。
他们的话,使得尚明月的眼中升起一丝希望,这希望在心底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尚明月凝望着戚继光,北条纲成即将要取戚继光的性命了啊!
徐海却道:“应该要出手了。”
北条纲成望着盾牌上的黑龙轻嗤,鄙夷道:“在我们那里是没有武士会使用盾牌的!躲在盾牌后面是懦夫的行为!你若有骨气的话,抬起面甲受死!让我看看你的眼神中可有恐惧。”
戚继光的头盔喷出蒸汽,缓缓抬开,直视着北条纲成雪亮的矛头,嘴角扬起了一丝奸诈的笑意,狞笑道:“在大明,用盾牌的人叫做德才兼备!”
手在盾牌下面奋力一扯,北条纲成忽然发现脚下的盾面飞速旋转起来,黑龙的四周火光一闪,北条纲成惊愕中想要撤脚已经晚了,他浑身的重量都还踏在戚继光的盾牌上。从盾面上传来一道巨震,随着一声爆炸的巨响将他轰得飞起三丈多高。
北条纲成像炮弹一样飞上半空,一声惨叫,重重摔在地面的岩石上,发出一声金铁碎裂的巨响。北条纲成在地上痛苦翻滚,幡旗脱手,疼得满脸是汗,掀动机关,将腿甲弹开,惊呆了。这发生在一瞬间的爆震将他的左腿震得腿骨脱臼,膝盖粉碎,小腿骨冲破膝盖刺出体外,成了一副可怖的样子。
戚继光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弯腰捡起北条纲成的幡旗,瞅了瞅,对着汪洋大海奋力一掷。幡旗带着呼啦啦的风声飞出百丈开外,从悬崖一侧直接飞入大海。
戚继光拔起自己的大枪,狞笑道:“你丢我的枪,我丢你的枪,谁也别怪谁。那么,受死吧!”
北条纲成简直想要破口大骂,但是这时候性命危在旦夕,哪有时间跟戚继光骂街。北条纲成发出一声狠辣的大吼,将自己的腿骨扯回皮肉之中,将腿铠合拢,全身喷着蒸汽爬了起来。
戚继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狠了吧?而且这甲胄已经摔裂了,到处都在漏气啊!居然一瘸一拐跳着来了?就差个哭丧棒就是黑白无常了啊!
北条纲成的腿铠猛烈喷发蒸汽,忽然开始收缩。北条纲成疼得一声大吼,甲胄中传来几声骨节轻响,竟强行接上了脱臼的骨节,在戚继光的大枪刺来之前向后飞滚,露出了狠毒的目光,恶狠狠道:“你这混蛋!”
戚继光冷冷道:“受死吧!”大枪兜转,带起一到狂风在周身盘旋,使对手不知道何时枪会从何方刺落。
北条纲成从腰间拔出两把刀,一长一短,拉开架势,沉声道:“你依旧是我心中的强敌!但是,你以为你已经赢定了?你在我这里每耽搁一会儿,你手下的明军,还有你的朋友,都在死去!”
戚继光不待他说完,骤然一枪刺来。北条纲成用刀一挡,稳稳挡开。北条家最有名的便是镰仓武士,擅长的二刀流既擅长刺杀,又擅长拖延。
戚继光疾风骤雨一般连刺数枪,北条纲成都稳稳挡开。戚继光不禁感到十分惊诧,北条纲成移动已经一瘸一拐,无法站稳,居然还能挡下自己如此沉重的攻击?
耳中传来下面明军的激战声和徐渭的大声惨叫,那个叫罗龙文的居然在徐渭的伤口上用力揉搓,让徐渭疼得难以控制地大声惨叫,以配合北条纲成。
戚继光大吼:“来呀!”
北条纲成却不上前,沉声道:“我不需要打倒将军,我只需要拖住你,就可以取胜了。将军确实应该着急才是!”
戚继光不在说话,一通猛攻,但是总是忍不住要看一看山下的战局,山下明军的阵势大乱,纵然有数万人拥挤在滩头也是没用,竟被数千倭寇杀得四处开花。
北条纲成见戚继光的枪法越来越急,越来越乱,似乎注意力不停被分散,冷笑道:“是吧?就算你能胜过我,明军也是不可能取胜的。现在你立刻抛弃你的好朋友和女人,立刻回去整军,还可以挽救明军的败局,这难道不是你身为登州将军的责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