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闽浙的吞天海啸
四周都汗颜无比，戚家军担心打死人，一直不敢真枪实弹，可以看得出动手也未全力。俞大猷这说法, 倒好像俞家军也没有尽全力似的。
戚继光还没回到点将台，台上的人已经疯了一样全都跑了下来，围着戚家军的队伍观看。
有人惊道：“怪不得戚家军百战百胜，灭倭三万，连人都没有死一个！原来有这样的甲胄……”
“戚家军并不是靠甲胄！”胡宗宪沉声一句话，就让所有的人安静了下来。
胡宗宪道：“戚家军不死人, 靠的是经营运筹，兵法战策，百炼强兵。至于每战必胜, 只有三分是靠甲坚刀快，却有七分是靠杀敌的决心。”
拂袖对四周厉声道：“你们只看到登州军武装坚硬，气势滔天，谁记得两年前登州卫是什么样？在这一年里，登州军又是做了何等操练，付出几许艰辛？不世战功，哪一桩能凭运气？戚家军之胜乃是必胜！闽浙军不如戚家军，就应该好好想想缘故！”
所有的人听了这话，心中都有触动。不错，戚家军纵然没有这些甲胄和火枪，一样可以全歼来犯的倭寇。狼筅谁都可以打造，战法也根本就不难掌握，但是戚家军之前，明军已经抗倭二十年，没有任何人对明军的训练和战法加以如此大的改变，在抗倭中收到如此明显的实效。
俞大猷发明了车兵，但是俞大猷不受重用，车兵战法也因此不能受到重视。但是戚继光就立刻学了车兵的兵法, 在登州卫大举推行，一举成功。车兵大放异彩，登州卫也并未满足，而是立刻尝试新的战法，一切都是为了全歼倭寇。
戚继光拱手道：“胡大人言重了！闽浙面对倭寇形势之严峻远胜登州十倍，喘息片刻亦不可得，继光练兵何尝不是躲在闽浙衙门荫庇之下。”
闽浙衙门的将领人人听了都觉得耳朵眼儿里说不出的舒服，同样是抗倭名将，人家戚继光这么了不起的少年英雄，怎么说话就这么中听。俞大猷比戚继光大那么多岁，怎么看也是白活了。
胡宗宪叹道：“戚将军不明白，差的就是决心啊！”
戚继光皱眉，闽浙两省直面倭寇荼毒，受害百姓超过登州百倍，怎么还会缺少决心呢？从闽浙衙门的将官们热血沸腾的样子来看，这决心是绝不会比登州少的啊！
李如松、李如柏两个小家伙揪着两名天兵道：“带我们飞！带我们飞！”
俞大猷道：“不知道你用了什么障眼法，今天我俞家军落入包围乃是一时大意，下一次, 绝不可能给你这样的机会了！”
身边呼啦一声, 朱钰将陌刀插在地上，伸手揪住李如松和李如柏的腰带，铁翼从肩后展开，冲霄而起。李如松兄弟二人一个叫一个笑，声音转瞬之间就到了数十丈外。
俞大猷张大了嘴，眼瞪得像铃铛，一声大叫：“惊死人，会飞啊——！”
一干闽浙衙门的将官都满脸黑线，原来你被打得全军覆没，都没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日头西斜，所有的人都带着一脸兴奋从皇城岛乘坐登州卫的战舰撤离。只要给上两年时间，就再也不怕倭寇了！
大船的船头之上，只剩下戚继光和胡宗宪、徐渭、罗龙文四人。
戚继光沉声问道：“以登州卫如今的实力，能够和海龙王一拼了么？”
罗龙文严肃道：“远离海岸，让海龙王上陆，是唯一的机会！胜算嘛，三成吧。”
戚继光脸色一变，只有三次胜算？
罗龙文一笑：“已经可以一战了。”
胡宗宪不信道：“海龙王虽然厉害，但是从不登陆。若是用严嵩父子将他骗入内地，重兵伏击，依旧只有三成把握么？”
罗龙文郑重道：“海龙王纵横四海，天下无敌，原因有二。”
“其一，他的手下实力并不逊于织田军的母衣众，而且战力更加恐怖。你们想想徐海，那么厉害的徐海，在汪直面前根本不敢动手。先不说平户倭寇甲兵十万，炮火可移山填海；海龙王手下有两名巨人甲士，皆身高两丈有余，合掌碎牛，我亲眼所见，根本没有人可以与之一战！俞大猷那种高手若是对上汪直，我只怕一巴掌就拍成肉酱了！”
众皆骇然。
罗龙文顿了顿，对三人道：“其二，就算在陆上胜得过汪直，也不一定能杀。他没死还好，一旦被杀，五峰海盗定然疯狂报复。那时十万平户倭寇失去约束，分成无数股乱寇胡乱杀人，倭患不发则已，一发数十处，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谁能挡得？”
戚继光皱起眉头，你是说，能击败汪直的话，也不能杀？而是要——劝降？
罗龙文叹道：“我到了汪直身边，才发现这个人的可怕。他的存在是一种平衡，同时约束着真倭、伪倭，大小倭寇登陆都要经过其允许，缴纳保金。一旦平衡被打破，那便好似大坝决堤，倭患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胡宗宪却摇头道：“倭寇之事，并非一朝一夕，一人之祸，杀一儆百无用，姑息绥靖更无用。汪直辛苦营造的平衡，也早晚会被打破。天降倭患，岂是一人之力可以掌控。我等将要应对的，乃是吞天海啸之局。你们见过吞天海啸么？”
几人摇头，胡宗宪道：“那等海啸将来，潮水爆退泛白，瞬息百丈，鱼虾搁浅，船只上下颠簸震荡，前现水带明亮如墙。待得海啸暴起，骇浪吞天，高数十丈，瞬间洪水百里，伴随山崩地裂，无处藏身。湾中渔船若想逃生，唯一的生路并不是逃上岸，而是在巨浪还未达到顶峰之时迎浪而上，翻过滔山！若能拼死登顶，汪洋皆是生路！最为恐惧的是迎浪而上之时，慢得片刻，千舟尽覆，船毁人亡！”
几人回想亲身感受，抗倭局面与海啸的景象是何其相似，都被其中的相似惊得冷汗涔涔，连连点头。
胡宗宪脸上已是霸气外露，厉声道：“胡某抗倭十余载，自知倭患如潮，吞天海啸旦夕将至，避无可避！胡某这条命豁出去了，也要带着闽浙百姓翻一翻这吞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