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难堪的大明朝局
陆炳火大道：“是你说，胡宗宪不能杀！胡宗宪也是严党！你要办严党的官员，几百个官一起叫喊冤枉，胡宗宪都不杀，凭什么他们被严嵩父子长年勒索了金银，反要被当作贿赂查办？”
戚继光急道：“胡大人是迫不得已投身严党的啊！这个圣上心里最清楚的！当时赵文华嫌过生日送礼太少而意欲加害……”
“谁不是迫不得已？”
陆炳一句话，顿时令戚继光哑巴了。当时严嵩父子权倾朝野，要干什么都得加入严党，按严党的规矩来，才能在官场里生存。
戚继光憋了半晌急道：“胡大人不能动，现在闽浙倭寇这样的局势，万万不能动胡大人！”
“也只能等到局面稍缓吧。”陆炳冷哼了一声，“大约汪直招安之后，也就该胡宗宪入狱问罪了。”
戚继光完全不能接受，怒吼起来：“为什么？凭什么？”
“就凭你送来的严府的赃物里，有胡宗宪伪造的圣旨！”
戚继光的脑袋嗡的一下，原来，自污是这个意思。
陆炳道：“当时兵部尚书张经被严党构陷杀了。闽浙一片混乱，倭寇肆虐，却无法出兵。胡宗宪于是伪造了圣旨，假传圣旨调兵，俞大猷才能击退了倭寇。胡宗宪没有被问罪，因为他把一份自己伪造的空白圣旨，送给了严嵩作为自污之物。他伪造的圣旨实在是难辨真假，可以说奇货可居。严世藩就是打算利用这个东西, 封织田信长为倭国国王。”
戚继光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 伪造圣旨，假传圣旨调兵遣将，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什么样的战果, 哪怕知道你是忠心不二的, 也是非得处死不可。但是闽浙的倭乱怎么办？所以，只能接受汪直的招安？
戚继光忽然明白汪直的意思了, 难怪他如此有恃无恐, 戚继光砸着桌子吼叫道：“这都是倭寇的阴谋！是汪直的阴谋！汪直的退路！”
“这不是退路。这是最为嚣张的进攻，对我大明朝廷的轻侮！”陆炳黑着脸道, “但是没有办法, 汪直已经把严党看透了。严党在整个大明朝廷里占了九成，这些天朝廷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本同心同德的新朝局面, 一下子就分成了两拨，有人主战，有人主和。但是大多数人是主和的，特别是南京方面，已经顶不住了。倭寇要攻破南京，谁也救不了，招安是唯一的办法。哪怕只是为了喘口气, 也只能同意这样做。有了汪直的舰队，就算是织田军也不能随便到大明来了！”
戚继光叫道：“我戚家军去和织田军一决高下！”
陆炳摇头：“虽然我陆炳也认为戚家军很强，但是戚家军也没可能顶得住二十万大军全面袭击数千里的海防线。何况，我陆炳亲眼所见。”
陆炳对着戚继光斩钉截铁道：“与戚家军的实力相比之下，还是织田军更可怕！这一次登州十万倭寇, 乃是在全面掌握其行踪的情况下巧胜。闽浙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且不说民众不可能提前疏散避难, 单说用兵，到处都是沼泽水路, 倭寇对于地形了如指掌，本地人都没去过的山林水沼倭寇都走过不知道多少次, 比你戚家军还要熟悉得多！戚家军若是去了闽浙，登州怎么办？织田军又派大军攻打登州，直接从直沽攻打京城了, 你戚继光会分身吗？”
戚继光咬着嘴唇, 脸色十分难看。就算自己再自大，只凭戚家军没办法阻挡所有的倭寇, 没有办法保护所有的海疆，他心里是清楚的。
实际上，这一仗打过，戚家军也已经元气大伤。
即使是这一次，登州卫能够实力暴涨，忽然大量武装机关甲胄，击败十万倭寇大军，真正倚仗的是他从佐渡带回来的西班牙佣兵、佐渡的存货和上杉家的积蓄。
但是所有的存货都已经消耗完了，这一战机关甲胄大量损毁，全部修复也只有从前的六成。甲士阵亡一百多人，仅仅巨甲兵就杀了五十多名最精锐的亲卫甲士。虽然这在整个伤亡数字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但对他来说却是锥心的痛。要重新培养这些甲士，戚家军才能恢复之前的战斗力。
陆炳叹道：“你知道朝中有多少人说你滥用职权，私放钦犯吗？其实那些人不过是通过打击你，来打击张居正罢了。”
戚继光不做事，张居正这时候肯定也是十分火大，被这件事搞得措手不及，陷于焦头烂额的境地。
戚继光沉声道：“那关于招安这件事，张居正什么态度？”
陆炳沉默了许久：“只能同意。”
“为什么？”戚继光眼圈红了，张居正是最想铲除严党的啊！这时候肯定是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在朝中陷入了劣势。若非如此，早就派人来大骂了。
“为了护着你。强势如张居正，也只能妥协。”陆炳道，“圣上初临朝政，要倚靠张居正来处理事务，不管是圣上还是张居正其实都明白, 若是你失势了，张居正就同样失势。张居正的新政树敌良多, 就像是面对狂泄的洪水构筑堤坝，不要说失势，哪怕是略有弱势，都无法推行下去, 一个眼儿就能溃了整座堤坝，新政失败，新朝的局面就无法稳固。你知道这后果会是什么样么？”
戚继光喃喃道：“会乱很多年。”
这将不是一年两年，若是新政失败，经济便会倒退二十年，隆庆帝在位的所有辛苦都会化为乌有，国库空虚，内忧外患，很可能几十年上百年，大明都将元气大伤，一直衰弱下去了。
陆炳道：“事已至此，你明白事理就好。闽浙衙门交涉之后，毛海峰会带领倭寇撤军。招安后，五峰舰队便由闽浙总督衙门接管。”
戚继光和陆炳谈完之后，简直是两世为人的感觉。大胜的喜悦一点儿都没有了。
所有的戚家军将领都十分惊愕，汪直招安，抗倭结束？今后就不用担心倭寇的事情了？
戚继光点头：“听起来，是这个意思。”
王思盈倒是很开心：“那，我们就可以荣归故里了吧？”
几个人都感到十分突然，荣归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