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政宗在后面看得十分意外,明军很清楚这铁甲车是小炮也打不穿的么?
伊达成实皱眉道:“明军的铁炮手蓄而不发,死翼胴丸队起飞的时候就要挨枪子啊!”
伊达政宗冷哼:“到城下轰他们,也是一样。”
眼看着铁甲车抵达了护城河边,前面的挡板打开,有炮口从铁壁车中推出,向上仰起对准了城头。正要开炮,忽然明军城头一声令下,甲士一起起身,将一个个水缸大小的巨大泥弹抬起来,向着城下奋力砸落。投石器的弹射声也随即响起,名为万人敌的烧夷弹飞过护城河,数十道黑影一起砸到铁甲车阵中,爆出一片烈焰。
伊达军齐声惨叫,护城河畔一片火海,铁甲车伴随着滚滚毒烟燃烧起来。推车的人先被烧得满地乱跑,铁甲车就无法移动了。车中的死翼胴丸甲士被迫逃出,在滚滚烈焰中蹿上半空,城头立刻枪炮齐鸣,将数十名死翼胴丸当空击落。死翼胴丸甲胄防御力不佳,一旦从空中跌入火海便是死路一条。
沈银连开数枪,将试图扑上城头的死翼胴丸接连爆头。忽然一个身穿黑胫巾重甲的伊达军武士带着浑身的烈焰从城墙爬了上来,挥刀向着沈银砍来。王思盈一刀拦住,对方就像是劈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
王思盈一刀反劈,刀光将对方的躯体打飞到半空。那倭将一声惨叫,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跌入城下的火海中翻滚。
“良直阁下!”伊达政宗一声惊呼,鬼庭纲元带着数名武士浑身泼了冷水冲入火海去救自己的父亲。
沈银和手下的女兵一起对着城下放枪,接连将两名伊达军武士射翻在地。鬼庭纲元在手下武士的掩护下将父亲拖出火海,人人都被大火烤的皮开肉绽。鬼庭纲元跪倒在地揭开面甲,脸都烫糊了,眼睛被毒烟熏得不停流泪,一起冲出来的人都不停咳嗽。
伊达政宗紧急赶来,鬼庭良直被除去头盔和滚烫的甲胄,已经全身烧伤外加骨折,手里的刀断成两截,甲胄从肩头到胸口一个巨大的刀痕,胸口的刀口已然被烧糊了,反而使得他能苟延残喘到此时。
鬼庭良直道:“城头上的人是明国将军无疑!”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头一歪死了。
鬼庭纲元大哭,伊达政宗咬紧牙关,下了收兵的命令。
“将良直大人的甲胄给黑田大人送过去。”伊达政宗道,“让他们看看这刀痕!为什么明知道戚家军的实力,还要硬拼呢?”
举目望去,从东瀛漂洋过海辛苦带来的二十多辆铁甲车就这样成了新河所城下的篝火。车内的炮药爆炸,不停发出巨响。没有一炮能打向明军的城上,没有一个死翼胴丸甲士生还。明军还仅仅是动用了一小撮兵力而已。就算上千死翼胴丸蜂拥而上,想必结果也没有区别。
而此时,南门也正在爆发激烈的战斗。
北条五色备进入射程之内,开始在甲士和大橹的掩护之下搭建井阑车,试图达到城墙的高度。然而明军城头一声炮响,井阑车就被轰成了碎片。
“必须先压制明军的火力!”多目元忠怒吼着,下令将投石车推上前。
“巨甲兵!”北条军士齐声惊呼。
如果说一个人的出现就能使得敌军全军惊恐,便只有巨甲兵这种逆天的存在能够做到。尚明月驾驭巨甲兵高举着一块巨石,一脚踏在城墙垛口,奋力向着投石车砸去。
呼啸声中,巨石没有击中投石车,但是把北条家整齐的队伍砸出了一道沟,数十人随着翻滚的巨石尖叫着飞起。
“放!”多目元忠几乎是对投石手吼叫着。明军城头一阵炮火轰鸣,全都是瞄准了投石器,轰得阵前飞沙走石。
投石器发出一声悠长的弹射声,将一块巨石砸向新河所城头。尚明月一把抱起垭口已经点燃引信的大炮,对着巨石一炮轰去。巨响声中,巨石在半空被轰成碎片,无数碎石四下横飞,击打在城墙和护城河对岸。
忽然又是一个巨大的头颅从城墙一侧的敌台上冒了出来,倭寇阵中一片惊呼:“又一个巨甲兵!”
赵士祯指挥着敌台上的舞狮队:“起!”狮子的绣球被做成了一块巨石的样子,而狮子就是一个巨甲兵的脑袋和两只手臂,在城头高高举起绣球一晃。
赵士祯道:“放!”
一个投石车嗖的一声把一块巨石向着外面投了出去。在“巨甲兵”的后面有一排投石车,把敌台都摆满了。“巨甲兵”接连做出高举石头的样子,城下的北条军只见到巨甲兵接连举起巨石,不断砸向自己,吓得四下乱跑。
一声巨响,尚明月终于把一辆投石车砸中了。那投石车被巨石打得粉碎,巨大的木料、断梁随着巨石弹起几丈高,滚进人群里。倭寇的尸体和迸出的血光就像是水花一样飞溅,四周倭寇心胆俱裂,四散逃窜。剩下的投石车也在倭寇的鸣金声中急急后撤。
尚明月又累又怕,驱使巨甲兵在角落坐下来,打开座舱直喘气。驾驭这巨甲兵消耗的力量之大简直就是在燃烧性命,战后疲惫虚弱,多日不能恢复,旁观的人根本不能体会。若是打不中,反而被北条军的投石车砸中的话,战果定然全然相反。细想起来,这计策就像是在走钢丝,真不知道王思盈怎么能不害怕。
忽然有人急报:“倭寇忽然有一支悍不畏死的队伍出现在西门,发动猛攻!”
尚明月眼神都呆滞了,巨甲兵的腿一软没能站起来,吓得旁边的人四散退开。尚明月喘息道:“我不行了!谁在那边?”
“陈斐姬在那边!”
赵士祯急急向着那边赶去,对尚明月道:“公主抓紧休息!那边由我们来应付!”
陈斐姬此时却是呆望着城下倭寇的长杆上吊着的人头,那是她的亲生父亲成田氏长的人头。站在人头旁的是他的叔叔成田长亲,不会丝毫武艺的蠢货,就连帮农民踏麦都会讨人嫌,原先是个傀儡,如今也依旧是个傀儡。
如果不是甲胄的面甲遮住了她的面孔,也看不出男女,现在一定已经有很多人叫出了她的名字。只要有人喊出来“成田甲斐”这个名字,她就基本上死定了。
下面的旗帜、家纹,每一个人的铠甲,都是那么熟悉。忍城军,曾经也是北条军最精锐的部队,把守着武藏国门户,逼得秀吉不得不接受议和的条件,三位大将正木丹波、柴崎和泉守、酒卷靭负都曾经是她最信赖的人,如今高举战旗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从决心背叛的那一天起,就知道或许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织田军做得这么绝,逼着忍城军来杀自己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