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明军都揪紧了心,王思盈惊道:“这倭寇大将笑得如此恶心,该不会要食言吧?”殊不知实际情况跟众人猜想完全不同。
在四周忍城军将领的注目之下,成田长亲一摊手,神情忽然变得异常坚决,大声道:“公主长大了,我们应该相信她。像兄长那样把女人送给秀吉,我们成田家就能得到光明的未来吗?在大明攻破只有老弱妇孺的城就能获得名望吗?如果是这样自相残杀的未来,我成田长亲不要!你们要的话就继续,只有我不要!你们叫我傀儡,叫我废物,哪怕叫我‘战下手’也没有关系!”
“战下手”就是说不会打仗的人,因为石田三成攻打忍城却败于成田军而被秀吉取笑为“战下手”,威风尽失,但却奠定了成田家存活下来的基石。因此当成田长亲说出这样的话,成田家所有的大将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成田长亲转向酒卷靭负,坚决道:“放人!”
酒卷靭负把赵士祯放了,赵士祯一脸懵逼的表情走到陈斐姬身后,因为听不懂倭语,更听不到陈斐姬和对方说过什么,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陈斐姬用刀护着赵士祯,缓缓退向城门。
赵士祯一脸羞愧:“陈姑娘,我真是没用。这甲胄,没有起作用……”
陈斐姬冷冷道:“闭嘴!我以后不欠你了!”
赵士祯惭愧道:“陈姑娘什么时候欠过我……”
城门不能开启,王思盈命人从城头上放下一个吊篮,把赵士祯先拉上去,然后才是陈斐姬。
陈斐姬坐着吊篮到了半空,见到一侧远远凸出的敌台上,沈银手里端着鸟铳伏在垭口。陈斐姬大喜,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拽着绳子站起来,将身体侧向沈银的枪口。
赵士祯在上面道:“先不要急着站起来啊,小心掉下去……”
话音未落,忽然不知道哪里一声枪响,陈斐姬的甲胄轰然破碎,前心后背喷溅出一团血光,从半空里当众跌落,拍在护城河的水面上。
因为事出突然,忍城军吃惊中万枪齐发,一大群甲士冲上来抢尸体。明军也急眼了,双方一通对射,王思盈大叫着将一个流星锤丢了下去,打在成田长亲身前的盾牌上。
那撑着大橹的亲卫一下打得倒在地上,大橹粉碎,甲胄破裂,人也晕过去了。
成田长亲吓了一跳,眼瞅着城头上出现了巨甲兵的头颅,立刻下令撤退。
忍城军潮水般撤离,王思盈急急命人将城门打开一道小缝,到护城河去捞陈斐姬。甲胄沉重,坠入水中定然难以逃生。
一群人把陈斐姬的甲胄捞起来,吃惊地发现甲胄已经打开了,里面没有人,也找不到陈斐姬的尸体。
陈斐姬的尸体不见了,赵士祯哭得肝肠寸断,刚才并没有人看到倭寇抢到了陈斐姬的尸体啊。不知道是不是被水冲走了,这时候也没有可能再去找。但是那种伤势,出血量,甲胄破损的程度,根本不可能还能活着。
王思盈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原本以为是个大危机,谁知倭寇只是胡乱打了一下就走掉了。只是陈斐姬死了,不知道回头怎么跟戚继光去解释才好。
沈银带着一大群女兵走过来,一群姑娘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喊着要为陈斐姬报仇。沈银则面色平静,羡慕地望着陈斐姬的盔甲。
陈斐姬这就算脱身了,织田军再也不会追究成田家的责任,而且算是立了功。天黑了,倭寇不会再攻城了。
倭寇的本阵之中,黑田官兵卫更是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走动。
伊达军带来了坏消息,一名大将被杀,直接交手,证实了城头上的戚继光是真的明国将军。那力量,所有的人亲眼所见。明军的火力,虎蹲炮的残忍,都说明了新河所城这里有戚家军的主力部队,早就做好了准备,等着织田军来袭。
而北条军的投石机遭遇了巨甲兵的还击,也说明了强行攻城要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战略算是彻底失败了,想要钻戚家军的空子,结果被戚继光完全识破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黑田官兵卫尚在纠结之中,这不可能啊?戚家军的兵力比不上织田军,现在应该是顾得了北边就顾不了南边才对。
多目元忠皱眉道:“黑田大人,既然戚继光神出鬼没出现在这里,那么北边就应该不是戚家军的主力,丹羽军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击溃他们,多去台州才对。”
“只能等等了。”黑田官兵卫愁眉苦脸,大约三天的时间,就可以得到一些准确的消息了。
黑田官兵卫正在恼怒的时候,忽然听见忍城军回来的声音。忍城军毫无损伤,并且成功击杀了叛徒甲斐姬。
“甲斐姬死了?”黑田官兵卫冷哼,总算有个好消息。
随忍城军一起出战的监督家臣报告道:“不错,先是比武,随后狙杀。可以确定,甲斐姬已经死了。”
“这样呀。”黑田官兵卫点点头,忍城军自己清理门户,算是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那么,叛徒就只剩下立花银千代。”黑田官兵卫狞笑了两声,“秀吉的老婆搞的事,等到把立花银千代也杀了一并告诉秀吉,看他的脸往哪里放!
好色不成,反而惹了一身骚!哈哈哈!”
四周北条五色备的大将和武士们却发出一片惋惜的声音,成田甲斐,那么漂亮的女人呀。曾经的东国第一美人,武藏国公主,深受主公北条氏康的器重。不过,背叛了北条家,是她该死。
于是围攻新河所城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正如王思盈所判断的,倭寇没有夜袭。
黎明时分,日出之前,菊之助潜回了新河所城,带回了最新的情报。
王思盈和尚明月、沈银一起听了这个报告,菊之助报道:“织田军现在对新河所城内有戚家军主力深信不疑。开始考虑强攻之外的打算。”
只是这一句话,顿时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尚明月道:“谢天谢地!”
菊之助道:“但是,大约三天,台州方面的情报就会送到。那时候倭寇立刻就会知道大将军在台州那边,这边的障眼法就会露馅。”
尚明月顿时又是一脸愁容,这可怎么办?戚继光那边打胜仗的同时,倭寇必然就会发现上当,继而对新河所城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