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明月从巨甲兵中出来,王思盈和沈银也坐下来歇口气。楼楠来拜见,对于新河所城变成这样的局面着实惊诧。本以为新河所城已经尸横遍野,谁知道不但并未城破,反而在追着织田军五六万人的精锐主力殴打。
楼楠得知了所有的细节之后,忍俊不止。
胡守仁怪道:“楼将军笑什么?”这样太失礼了吧?
楼楠道:“听说戚将军得知倭寇以重兵攻打新河所城,众皆大惊,唯有戚将军不怕,依旧按兵台州,猛攻丹羽军,只调度海门卫陌刀骑和闲散兵力来策应。因此台州战局稳固之后,我才能带兵来救新河所,再快也慢了将近一日。末将十分着急,问谭大人,这么淡定怎么来得及?谭大人转述大将军原话,夫人在,可暂抵数万兵马……”
王思盈开心得大笑:“本小姐可以抵数万兵马,啊哈哈哈哈!”
尚明月和沈银皆哭笑不得,心道,这不值得开心吧?
劫后余生的欢喜之后,所有的人想起唯独陈斐姬阵亡,都不禁悲从中来。
王思盈叹道:“陈姑娘,若没有她和倭寇大将单挑,一定已经城破了。她一个人被三个人围殴,依旧取胜救了赵公子回来,却被暗枪杀害。这个仇,我一定要给她报。”
楼楠和胡守仁都一起道:“陈姑娘的仇,由我来报!”
王思盈却摇摇头:“陈姑娘是我的亲卫,随继光哥哥南征北战,更是为戚家军和满城百姓而死。我们戚家军是记仇的,这个仇,我王思盈要亲手替她报!”对菊之助道,“给我查,那天城下的倭寇是什么人。不管是谁杀了陈姑娘,我都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嗨!”菊之助恭敬点头。
沈银的表情却瞬间变得十分迷离。
戚家军大张旗鼓备战,在岸边筹备渡河强攻的木材,在军前悬挂陈斐姬的甲胄。明军将士群情激奋,不时爆出雷滚一样的高呼:“为陈姑娘报仇!杀光倭寇!血债血偿——!”
金清大桥对面,黑田官兵卫也不禁为明军的气势所震慑。
黑田官兵卫冷哼道:“想不到成田甲斐在明军倒是混得不错。若不是因为她的倒戈,早就在义乌将戚家军歼灭了!”对成田长亲道,“但是,成田家的忠义,我黑田官兵卫一定会向主公如实禀报。”
成田长亲一副没用的哈巴狗模样,扑过来向黑田官兵卫点头哈腰,用极为夸张的语气道:“感激不尽啊——!”
四周伊达三杰和北条五色备都一脸嫌恶,这个成田长亲就是个傀儡,没用的废物,既不会武艺,也没有才干。仅仅是因为成田氏长被秀吉宰了,才忽然成了家督。听说杀甲斐姬这个事儿,还是被甲斐姬打得灰头土脸一败涂地,最后命人放了冷枪,才最终搞定的。然而这么不光彩的事情,成田家自然不会承认。
在成田长亲身后的忍城武士当中,陈斐姬藏身于忍甲之中,听着对岸“报仇雪恨”的吼叫,在鬼面下泛起了开心的笑容。
明军连夜打造强渡的舟桥,作出第二天就要强攻金清大桥的姿态。倭寇亦一片忙碌,似乎彻夜修筑防御。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想要趁黑潜入敌营的菊之助惊呆了,飞奔冲向王思盈的寝帐:“大小姐,不好了!”
王思盈和尚明月都吓得从被窝里爬起来,怎么了?
菊之助:“织田军逃走了!”
王思盈头也来不及梳冲到阵前,只见一支庞大的倭寇舰队不知何时到了码头,倭寇已经登船差不多了。原来倭寇整晚忙碌不是在修筑防御,而是忙着登船逃命。
楼楠也傻眼了,我擦,倭寇逃命了?眼瞅着一百多条安宅船已经悄无声息顺流而下,上面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倭寇,大气也不敢吭。见到明军已经发觉了,还没上船的倭寇都急眼了,拼命喊叫着推搡着挤上船去,不停有人掉进河里。
明军立刻擂鼓,猛攻金清大桥。楼楠亲自带队,不到半个时辰就攻克了桥头。王思盈穿上甲胄,挥舞着大刀直冲进码头,挡者披靡。
“黑田官兵卫,出来受死!”王思盈见到倭寇的首领全都上船跑了,气得大叫。
尚明月驾驭巨甲兵隔河相望,金清大桥对岸现在太过拥挤,巨甲兵难以落脚。
沈银忽然指着已经开走的一艘船上忍城军的旗帜道:“我见到杀陈姑娘的人了!”纵马提枪就追了过去。
那条船似乎是在给黑田官兵卫让路,被挤得靠向了北岸,行驶缓慢。沈银奋力打马,追至岸边,在一片惊呼声中跃下马背,跃向河心。眼看要落水的时候,脚下和背后响起风炮的闷响,竟踏浪冲天而起。
沈银一声大喝:“纳命来!”在倭寇的惊呼中凌空一枪轰向成田长亲。
尚明月大惊,就算是要给陈斐姬报仇,也不能孤身往倭寇船上跳啊!
只见倭寇船上有一名身穿忍甲的甲士挥舞双刀飞身扑起,一刀刺中沈银腹中。沈银的甲胄就像纸一样被捅穿了,刀尖透体一尺,喷血跌落甲板,和那忍将抱着滚成一团。头盔面甲被揭开,倭寇一片惊呼:“是立花银千代!”
成田长亲挨了一枪,嚎叫道:“我受伤了!我被杀了!”
四周忍城军甲士刀枪齐至,将立花银千代围住。立花银千代的甲胄气孔中忽然喷出火星,冒出了浓烟,死死揪着刺中自己的忍将。
那忍将惊呼:“有炸弹!”
抱着立花银千代直接滚落船下河中。
轰的一声巨响,河水炸起两丈多高的一道水柱,船体震动,水线下面被炸了一个大洞。忍城军大乱中叫嚷着:“船要沉了!”
旁边的忍城军的船紧急靠过来,将船上的人接走,密密麻麻挤成一团。因为人太多,搞得船都要沉了。黑田官兵卫的旗舰也被迫过来救人,将辎重箱子大量丢入河中。
成田长亲被四周武士揪着丢到黑田官兵卫的船上,仍在不停惨叫:“我死了!我死了!”
北条纲高鄙视道:“成田大人,你只是甲胄被击碎了!铅子都还镶在这里!”说着从甲胄的碎裂处捏起一枚已经变形的铅弹。
成田长亲顿时一脸惊喜,咦,我的命实在是够硬,听说猫有九条命,我从今天起就要拜拜猫神!
四周一片鄙视的眼神,黑田官兵卫安慰道:“这么说,立花银千代走投无路,也死了。写信告诉秀吉,这件事就这样吧。”冷哼道,“看秀吉知不知道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