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普陀的战斗已经开始。刘显登上戚家军旗舰宝船连夜率水师巡航,果然在普陀海域见到了倭寇援军的踪影。
刘显在宝船之上督战,大明水师开始向着织田水军开火,只见织田水军来势汹汹,除了安宅船之外,更有大海船战舰五十多条,都是比安宅船大得多的桨帆巨舰,高悬着五峰海盗的旗号。
刘显吓了一跳,五峰海盗不是剿灭了吗?一个名字几乎是立刻就浮上了脑海,毛海峰!
但是用千里镜仔细望去,只见倭寇旗舰主帆上高悬着一个巨大的“徽”字,旗帜上写着“大明徽王滶”。那大舰只比这艘原本属于海龙王汪直的宝船小一些,但是同样的大舰竟有十几艘之多。船上倭寇身披金甲银盔,黑压压一片,炮火亦十分猛力。
明军水师舰队以猛烈的炮火向织田水军对轰,双方皆有多艘战舰中弹沉没。倭寇旗舰从掩护的舰只中冲出,顶着炮火撞向刘显所乘宝船。炮弹打在那艘船的装甲上便弹开了,无法造成破坏。对方旗舰一冲上来,十几条这种巨舰便似是鲨鱼群一般一起冲过来。
刘显在广东多年,认得这种船是以排桨增强船速来撞击敌舰的海盗船。这船顶风追来,只要把对手截住,拦腰撞上,对手的船便在劫难逃了。甲板上的海盗比寻常水师战船要多一倍,冲上来夺船,任你战舰上装了什么大炮也没用,会连船都被抢走。
刘显立刻下令舰队停止开炮,先抢占风口,满帆规避撞击。这宝船没有安装蒸汽炉,船体又大,慢得片刻就逃不掉了。
那战舰越来越近,但是终于还是被明军拉开了距离。明军水师重新拉开阵型,集中炮火攻击那些巨舰。
刘显见到那船头站着一个身披重甲的甲士,手里举着一把硕大如鲨鱼的阔剑,确实是毛海峰无疑。目前龙王众的情况,能够接受汪直残部的,也确实只有他的义子毛海峰。难道说,毛海峰改名了么?而且又重新和织田军达成了同盟?
见到明军水师不吃这一套海盗的战术,倭寇舰队慢下来,调转船头离去。
刘显松了一口气,按戚继光的意思,截住倭寇舰队不让其在普陀靠岸,就已经算是达成了任务。
眼瞅着援军离去,普陀岸上的倭寇明显发生了骚动。被抛弃了,需要到另一个方向才能赶得上这些回家的大船,这种想法开始在倭寇军中悄无声息地蔓延,每一个人的脸上、眼中都开始闪动着极度不安的神色。
浙军乘势猛攻,卢镗身先士卒,率众往上冲。倭寇严防死守,每一次交战都在阵前留下无数的尸体,有明军也有倭寇。卢镗军踏尸前行,分成三股大队进行车轮战,一波一波往上冲,被击溃了就到后面重整再往上冲,一直冲到壁垒之前,将尸首堆砌成山,堵着普陀的城墙和碉堡与倭寇对射。
便是倭将也不禁被卢镗军的勇猛惊到胆寒,谁说明军比倭人怕死,那定然是没有见到过此时这般残酷的情景。明军以胸膛堵住碉堡的枪口往里丢毒烟弹,以尸体为盾牌顶着铁甲都扛不住的弹雨往前冲,只为了将战线靠的更近一些。然而双方之间的距离依旧有二十丈,卢镗军明明不可能攻破了,也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形,为什么还要冲过来?能够挡住子弹的,明明就只有同袍的尸体了啊!
忽然有明忍开始在尸堆后面用倭语对着普陀阵前喊话:“黑田军已经准备撤离了,你们都被抛弃了!”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也很明显是攻心之计,在不停地没有技巧地喊叫着,却在普陀的城头和阵地之中掀起了一片难以抑制的恐慌,许多人就想立刻追着舰队离去的方向跑。武士拼命喊叫,不惜四处杀人,才将带头逃跑的势头阻住。
卢镗见倭寇战意已然崩溃,从尸堆之后一跃而起,一声呐喊,顶着枪林弹雨冲向普陀城门。全军见状皆嘶声大喊冲出,前仆后继将倭寇壁垒、碉堡悉数攻克,涌至普陀城下,甲士相互踏肩扛腿,搭成人梯。卢镗飞踏而上,一刀将倭寇大将劈落城头。四周甲士手脚并用爬上城墙,打开城门,浙军将士蜂拥而入。
而在舟山的北侧,最艰苦的战斗业已打响。
因为北侧长期面对明军的攻击,舟山倭寇将北线的防御壁垒修得极其坚固。偏偏北侧的山势十分陡峭,进路只有山谷夹缝。倭寇四处修建堡垒炮台,火力强横,狼兵攻到山口便再也攻不进去。
楼大有见到狼兵已经战至尸横遍野,对俞小猷和岑柔叹息道:“你们能抢滩登陆,建立桥头堡,已经是立了大功。等到岑港攻破了,再打这一边不行么?不攻自破啊!”
岑柔鄙视道:“你们汉人怕死,我们花瓦家不怕!现在让我们停手,怎么对得起这些已经躺在这里的弟兄?”
俞小妹道:“你仔细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有点儿红?等我的眼睛全红了的时候,就会胡乱砍人,第一个砍了你!”
楼大有叫道:“疯狗病你得治啊!”
岑柔烦躁中晃动着一对银刀,发出清脆的声响,恼道:“你到底有没有法子?没法子我们直接往上冲了!”
楼大有指着倭寇的阵地火大道:“你们也不是看不见,想要攻山,以咱们的火力,根本不可能,倭寇的大炮比咱厉害,还有那么坚固的堡垒,一个一个拔都不知道要打多少天。强攻的结果你们也试过了,顶多是跟倭寇换命。要从中间穿过去从山背后攻定然十分好取,但是不光倭寇把守严密,那后边有个河道,只要一进入谷地,倭寇只消用沙袋堵塞河道,就可以让大水冲过来。除非……”
岑柔和俞小妹一起急道:“除非什么?”
楼大有道:“除非山神发威。”
登时召来一顿拳打脚踢,楼大有捂着脸道:“对了,就是要山神发威!你们准备进攻吧,就从这个谷地攻进去!我去请山神相助!说不好龙王也向着我们!”
说罢带着自己的千户队就走了,留下俞小妹和岑柔气得跺脚,怎么看也是楼大有逃走了。
岑柔叫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俞小妹道:“他要逃了就让他去!咱们自己打!”
岑柔道:“好,大水来了,大不了被冲到海里,爬起来继续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