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津义弘毛骨悚然,横屿不到半日就被夺取,那个殿后佐久间,连半日都撑不到就死在戚家军手中。
竹中半兵卫起身道:“要走了。”
岛津义弘放下千里镜,不敢再看。却见竹中半兵卫满脸兴奋之色,说道:“明国将军,果然如同恶虎一般凶残!这才是我竹中半兵卫值得以命相搏的猎物——!”
岛津义弘道:“赶紧走!我们如果速度够快,可以在戚家军登陆之前发起一次猛攻!”
“不不不,”竹中半兵卫摇头,“赶紧走!让宇喜多直家和池田恒兴退守宁德,我们立刻回福州去!”
“什么?”岛津义弘呆住了,“还没有打,就要认输么?”
竹中半兵卫道:“你还没有掌握明国将军的用兵习惯,他不会直接把攻击的重点暴露给你的。宁德被包围了,阻止我军北上的战略,戚家军已经达成了,取不取下宁德,对戚家军乃至整个明军的防线来说都已经没有分别。”
“唔。”岛津义弘觉得跟不上竹中半兵卫的思路,“竹中大人是说,宁德一定会失守?”
“不,是我们让给戚家军,才是明智的选择。以戚家军如此强大的兵力,要守住宁德,我们就得投入重兵。但是让出宁德,戚家军就要投入重兵来把守,而我们只需要少量兵力就可以牵制他们。”
竹中半兵卫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戚继光的主攻方向绝不会是宁德,他会用最快的速度进军宁德以外的地方,在宁德还没有被攻破的时候,戚家军的主力便已经南下了!”
竹中半兵卫说着,将自己背后的护旗摘下,在岸边的岩石上一插:“且给明国将军一个答复。”说罢和岛津义弘一起踏着沉重的步伐飞奔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戚继光重新踏上了坚实的陆地。退潮一开始,张墙铺百姓便同时将稻草铺向横屿,接应戚家军。因此回来的速度比去时要快得多。
戚继光在万千欢呼声中直奔大营,见倭寇已经退却,松了口气。
斥候禀报:“在南方岸边发现了倭寇的旗帜!”
戚继光见那护旗是倭寇背上的东西,跟一般倭寇的旗子不一样,是大将的东西,在织田军的军旗之上,有一个金灿灿的九枚笹家纹。
“这什么?九片竹子叶子?”戚继光皱起眉头,三片竹叶一组,叶尖朝向中间构成一个三角,外轮廓却构成一个奇妙的圆形。
“九枚笹。”随即戚继光认了出来,冷哼了一声,“竹中半兵卫,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说罢将旗子丢在路边的泥里,一声高呼:“进军宁德——!”
整个大营一片沸腾,齐声欢呼,拔营向宁德杀去。
同一时间,一支倭寇的水军仍漂流在横屿东部的海域。
水野信元所统帅的横屿水师跟大明水师缠斗的结果,大明水师跑了,回来才发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横屿已经失守,港口无法返回。一旦靠近,大炮就会向着他们轰过来。
“港尾被明军占领了!”
那些破破烂烂的福建水师,竟然在炮台的火力援护之下向他们发起挑衅!
水野信元有气无处发,只能在船头的魔操机兵里怒吼。这台名为“海坊主”的水军专用魔操机兵像一头肥肥的四爪鱼,趴在黑船的甲板之上,对着明军的炮台怒吼。
“水野大人,我们怎么办?”水手急道,“我们的给养用光了!”
“这个仇一定要报!”水野信元道,“如果我们就这样回去,中了明军的调虎离山之计,丢失了经营三年的横屿,导致佐久间大人身死,这个耻辱我们背负不起!”
“明军的水师在从横屿向港尾运兵!”一艘哨船紧急返回报告,“就是刚才那个引走我们的破烂水师!”
水野信元的脑门上青筋都出来了:“福建这破水军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才这么几门大炮就敢护送兵船?”
只要舰队离开了港口大炮的保护范围,就可以将它们堵住,歼灭在大海上!船上的兵再多也没有用,海战的时候船坚炮利才是王道!
横屿水军于是趁着大明水师离港迅速切断了回港的道路,同时向着明军水师发起了猛烈的炮击。眼瞅着明军在炮火中仓皇逃窜,水野信元哈哈大笑,逃吧!逃到海湾里,更是死路一条!
然而随着一片洁白的大帆从海平线上升起,横屿水军惊呆了。瞭望手先叫了起来:“海龙王的宝船!是宝船!”
“宝船只有一艘!速度不如我们!”水野信元大叫着,“不要怕,逆风的时候我们的速度占据绝对优势!让明军水师见识见识什么叫海上的狼群!”
横屿水军迅速摆出了包围队形,向着那艘宝船逼近。但是很快,瞭望台上的水手再次惊叫了起来:“后面还有一艘!”
“有一艘什么?”水野信元忽然有了十分不好的感觉。
“宝船!还是宝船!”
千里镜里,巨大如山的船帆渐渐错开,从一面变成了一排,乘着风斜拉成了炮击队形。船体侧面的炮舱口打开,大炮的炮口一排一排推了出来。
水野信元的手颤抖了,这不是一艘两艘,这是二十艘宝船!每艘宝船装备两百多门最新式的重型舰炮,这是可以毁天灭地的火力啊!明军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还不算,二十艘宝船巨大的舰体之间,缴获自织田军的安宅船密密麻麻铺满了海面。
这一瞬间,水野信元头皮发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支破破烂烂的福建水师居然敢护送兵船了!因为这是给他们设下的圈套!
慢着,水野信元绝望地想到,如果说明军拥有了如此可怖的舰队,并且出现在了福建海域,那就是说,盘踞在大门列岛把守着北部海路要道的浅野水军——只怕是已经完蛋了!
轰天巨响之中,四里外的海域瞬间爆出的火光仿佛火山爆发,随即炮弹呼啸而来,在海面上溅起高高的水柱,将甲板、船舷轰成两半,让整片海域像开了锅一样沸腾。
水野信元精神恍惚,巨浪震荡之中,船体倾泻颠簸,飞溅的浪花里夹杂着碎裂的装甲板和横飞的尸体,从他的面前经过。一晃神之际,除了旗舰之外的战舰已经全都变成了海面上漂浮的碎片,断裂的船体正在浸水下沉,还没死的倭人水手在海中大声惨叫挣扎。
水野信元看了看自己的船,这艘大安宅作为旗舰,安装了最为坚固的护甲,但是船舷下面也已经吃了一弹,水手们正在尖叫着堵住破洞。
没有一个人去开炮,谁都没有勇气对如此可怖的明军水师开炮。即使击中了,又有什么用呢?保住战舰逃走,才是唯一的活路。
“都醒醒吧!”水野信元一声大叫,让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尖叫,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