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谭纶和徐渭体内残毒清除干净,渐渐能够走动。来见戚继光时,见戚继光面色沉重,似乎仍在思虑着什么。
徐渭喉咙依旧疼痛难忍,嘶哑道:“倭乱已平,你已经实现了你的誓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戚继光道:“小早川隆景最后放的这一波猛毒,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倭寇只是又逃回了东瀛,我们只是把他们赶走了,并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回来。”
谭纶道:“但是大局已定,他们再来咱们也不怕了。你我携手共建海防长城,勤勉练兵,倭寇敢来一次,就杀光一次,敢来十次,就杀光十次!”
戚继光摇头:“秀吉不死,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也不会如我们所想的这般顺利。再说织田信长的尸体还未找到,总是让人放心不下来。”
谭纶道:“冲海里了,找不到也很正常。怎么,你还怕他回来么?”
戚继光冷笑:“复活一次,我们便多杀他一次!”
忽然外面一阵欢呼喧闹之声,尚明月冲进大帐,一张俏脸兴奋得两腮桃红。戚继光从来没见过尚明月这么冲动的样子,不由得一怔。只听尚明月激动道:“他们捞到织田信长的尸首了!”
戚继光三人大喜,立刻去看。只见一具尸首被民兵捆在推车上送了过来,辕门之外万头攒动,上万百姓沿途争相围观。营中更是一片欢腾,士卒奔走相告,拥挤过来的人群将路都堵死了,好半天才把一辆马车让进来。
戚继光定睛望去,只见确实是天魔王大铠,上面被自己砍出的裂痕一目了然,缠满了水草,里面的尸体已经被泡的面目全非,但应该是魔王信长无疑。
戚继光顿时心头大定,放松下来。
见戚继光已经验明正身,谭纶大声宣布:“匪首织田信长已死——!曝尸三日,传首京城——!”
顿时辕门内外一片欢呼。兵部命人将织田信长尸首从甲胄中取出,在三军之前鞭尸示众,又将破破烂烂的天魔王甲胄装上马车绕城示众。
腊月八日,刘显和俞大猷返回,因为遭遇台风而未能搜获小早川隆景的踪迹,不得不说是一件憾事。
戚继光十分火大,然而也只有望海兴叹。
俞大猷猜测道:“风暴如此猛烈境,有迹象表明毛利军的船队乃是偷偷从海商手中夺来的商船,没能力应对那风浪,多半已经被葬送了。”
刘显和唐顺之等兵部官员商议过后,一致道:“就这样吧,让倭患成为过去吧!”
腊月二十九日,福州、莆田、泉州各地巨型盛大祭祖仪式,家家户户披麻戴孝,为死难将士和百姓守灵。
戚继光一身缟素,亲自为死难将士抬棺。虽然阵亡人数少于舟山一役,但是惨烈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整个福建沿海地区,要说没有在倭患之中受到伤害的,便是连一家一户也找不出。闽地全境皆哭成一片,家家户户贴出白纸春联,以示哀悼。春节吉庆之日,方圆五百里一片缟素,竟不见丝毫红色。
大年初一,福建总督署清点人口,竟无法展开工作。失去家园的百姓仍有百万之众躲藏于深山老林或是远走僻壤,不知道倭寇已经被赶走,不敢回家,官府也不知道到哪里能把他们找出来。
尚明月震惊道:“我们不是已经赢了吗?”
戚继光叹道:“对百姓们来说,魔王信长虽死,恐惧和阴影犹在。倭寇带给大家的伤害实在是太深重了!到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藏身山林,或远走他乡,不管怎么派人去喊,他们都不敢回来,因为他们不相信倭寇已经彻底被剿灭了!他们害怕刚下山倭寇就又来了!”
正月初二,被称为“探亡日”。从福州到泉州,从仙游到兴化,但见路边坟冢林立,城池尸臭无法停留。百里之地哭声连绵,鸟兽皆哀。寒风惨嚎,整个闽地犹如阴曹地府。
徐渭叫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从福州到泉州,莆田、兴化、仙游,差不多所有的城镇全都是一片废墟,被浓烈的尸臭笼罩。因为人人都沉浸在哀伤之中,不但没能把城池收拾干净,反而搞得人都没法呆了,所有的人都被迫撤出城镇,严防疫病传播。
谭纶问:“有什么好办法?”
戚继光和徐渭都眉头紧锁,毫无办法。
忽然总督府大门前一声爆竹炸响,街巷之中人人都是一怔,随即广场上有孩童嚎哭起来:“强盗!那些强盗又回来了!”
戚继光大怒:“谁放的炮仗?”举境皆哀,谁敢庆祝?最要命的是,不该福建总督署里先有人庆祝。
冲出去一看,却见王思盈拿了几挂鞭炮高悬总督府门前,带着一群男孩,正在叫道:“怕什么!大家一起放鞭炮吧!将晦气都驱散!”
小孩子们的胆子都大起来,顿时一片爆竹声声。
戚继光火大道:“你简直是胡闹!大家都在治丧,你在这里放炮庆祝……”
王思盈却理直气壮道:“你们不要忘了,就是一年前除夕之日,倭寇忽然杀了进来!现在过年,大家都不放炮仗庆祝,就好像倭寇还在,那些躲起来的人怎么敢出来?”
戚继光一怔,忽然听到一阵洪亮的小孩欢叫声,将悲伤的气氛一扫而空。
谭纶和徐渭都是眼前一亮。说的是啊!要把失踪的人找出来,不用官府四处去深山老林扯着嗓子敲锣大喊,爆竹声声便是最好的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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