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根崇拜的看着阿鲁台的背影,许久,才问道:“不若让我一刀剁了鬼力赤。”
开始还是尊称可汗。
现在直接称呼名字。
巴根此刻已经不遮掩了,因为他发觉遮掩这些东西毫无意义,跟在身后的儿郎都是心腹,谁会因为这点称呼而对自己不满?
不会有人。
阿鲁台呵呵一乐,“会有这个机会的,刀可磨快了?”
巴根一拍腰间,神情爽朗,“快的很,牦牛脑袋也能一刀砍下!”
阿鲁台哈哈大笑。
豪气云天。
……
……
来到驻牧的地方,阿鲁台无视周围凝视的目光,带着巴根来到王帐前,按照以往的习惯,这个时候鬼力赤应该已经出了王帐迎接。
然后今日并没有。
阿鲁台盯着那顶豪华奢侈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王帐,心底里冷笑一声。
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巴根按刀,欲要跟上去,却被门口四个勇士面无表情的拦住,其中一人道:“可汗要和太师商议大事,请万夫长在外面等待。”
巴根阴狠的盯了那人一眼,咧嘴一笑,“行。”
按着腰间弯刀,率领麾下数十儿郎就这么安静的退到距离帐篷五六丈的地方,旋即一双敏锐的眸子扫视了周围一眼。
心里哂笑。
刀光剑影微可见啊。
阿鲁台走入王帐,看见坐在王椅上的鬼力赤,再扫视了一眼帐篷中的其他三人,失捏干、脱也、东契奇。
三人皆腰配弯刀,成品字形将阿鲁台“拱卫”在中。
鬼力赤盯着这个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他心上几年的太师,其实有点意外,按说自己不出门迎接,他有可能会感觉到不同寻常,很可能不会走进王帐,或者进来也会坚持让巴根陪同,但阿鲁台没有。
看来是他被自己蒙蔽了,真以为自己是个懦夫。
得意的笑道:“太师别来无恙乎。”
阿鲁台盯着鬼力赤,虚与委蛇的道:“大明天子率领大军数十万,自南出关而来,可汗可想好了应对之策,是搬迁驻牧之地,还是汇聚儿郎与之一战?”
鬼力赤缓缓起身,“太师乃是我大元帝国的中流砥柱人物,值此时节,心里不是早就有了谋算么,何须来问我。”
你又什么时候尊重过我的意见了。
这么直白的话,就好像一把刀,割开了两个人之前仅有的那一层纸。
阿鲁台嗯了声,“确实不应该向一个懦夫问这等重要问题。”
鬼力赤哈哈冷笑一声,“懦夫?”
那是你以为。
我若是懦夫,哪敢在今日对你动手,今日布置完美得无懈可击,只等自己发出号令,脱也、东契奇、失捏干三人就能暴起将阿鲁台斩于刀下,而此刻的王帐之外,只怕扎里席勒已经在率领精锐儿郎悄无声息的屠戮阿鲁台带来的人马。
只要阿鲁台来到王帐之前,他就注定无法活着离开。
缓缓端起桌子的酒杯,“太师远道而来,不若我敬你一杯,以解乏困?”
阿鲁台满脸讽刺,“摔杯为号?”
真够老套。
老实说,真不怪阿鲁台看不起鬼力赤,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情,偏要像个娘们儿一样拖拖拉拉,若是换成自己站在他那个位置,不管要杀的人是谁,只要一进王帐,迎接他的就是刀光。
有一说一,阿鲁台不得不承认,鬼力赤选了一个好时机。
如果在平日,他无论有多么强大的理由来杀自己,只要自己死在他的王帐里,他就注定无法得到大家的拥戴。
但这一次可以。
因为大元即将面对朱棣雄师的迫近,为了活命,当自己死后,大元的黎民和将士,只有选择依附在鬼力赤的指挥下,才能从大明雄师的铁甲之下活命。
可惜啊可惜,鬼力赤太优柔寡断了。
按住腰间弯刀,缓缓扫视失捏干、脱也和东契奇,“就凭他们三个,杀得了本太师?!”
面子已经撕破。
那就没必要虚伪了,鬼力赤将原本要敬给阿鲁台的酒一饮而尽,得意的笑看着这个他恨之入骨的太师,阴狠的道:“杀不了么?”
阿鲁台毫无身陷囹吾的恐惧,他甚至想笑,松开了按刀的手,“鬼力赤,别说本太师不给你机会,本太师就站在这里,你要是能杀本太师,这大好山河给你又何妨。”
鬼力赤愕然。
他有些不解,非常不解。
为什么?
为什么阿鲁台从进王帐之后就如此淡定,他明明看出了身陷绝境,为何没有杀出王帐和巴根汇合的想法,而是继续站在那里等死。
要知道阿鲁台不是一个轻易地放弃的人。
他在依仗什么?
鬼力赤沉默了,他在思忖,而在等他信号的失捏干和脱也、东契奇也陷入沉默。
落针可闻。
但是王帐之外,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鬼力赤知道那是扎里席勒他们动手了,只怕这惨叫声中也有巴根的声音,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事情到了现在,就算没有今日的事,就去年马哈丹战死榆木川,阿鲁台也不会放过自己。
鬼力赤看向失捏干三人。
三人微微颔首,示意可汗,这是天赐良机,阿鲁台已经是瓮中之鳖,不管他多么的坚定,都只是虚张声势的强弩之末。
只要你一声令下,他必死无疑。
鬼力赤深呼吸一口气,缓缓的道:“太师,你一生英明,才能成为这片草原的隐神,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轻视一个可汗,再傀儡的可汗,那也是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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