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翻了个白眼,“国库里钱在发霉了?”
朱棣:“???”
黄昏,“今年夏天,瓦剌和兀良哈势必还要侵扰边关,中南半岛那边,至少还要一两年才能彻底解决问题,陛下您竟然打算这个时候去收复亦力把里?”
亦力把里,其实就是“伊犁巴里”。
属于新疆。
所以黄昏的用词为收复,而不是征服。
朱棣:“……”
刚想发火,好你个黄昏,在老子面前没大没小了,真以为成了老子妹夫,就敢如此嚣张跋扈了,你小子冷落徐家四妹的事情老子还没给你算账呐。
转念一想,三线开战是有些疯癫了。
还是先修路算了。
朱棣现在是确确实实看到了修路的好处,比如现在要去打兀良哈,简直不要太方便,从顺天一条水泥官道直接可以抵达失捏干的王都附近,骑军正常行军也就十多日左右便可抵达。
这在以前你敢想?
想都别想!
不过没了面子,朱棣也对黄昏没好脸色,大袖一挥,“朕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滚罢。”
圣旨下来,黄昏哪敢怠慢。
还真的故技重施,在地上滚起圈来,一直滚到门口,站起来拍了拍衣衫,大笑了一声,“陛下,微臣滚了,您有事再召唤微臣便是。”
说完便要走。
朱棣哭笑不得,这小子……你好歹也是四品的东厂提督,在朝野之间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这么不要面子的?
喊道:“皇后让朕问问你,四妹和你怎么回事?”
黄昏站住,头也不回,边挥手边说:“不好说,说不好,不说好,陛下您和娘娘就别操心了,微臣现在忙得像狗,但也不会让徐四妹受委屈的。”
朱棣扯了扯嘴角。
得。
清官难断家务事。
可皇后着实担心徐家四妹,听说徐家四妹在黄府整日里郁郁寡欢,自成婚之后日渐消瘦,已经没个人形了,就连徐妙锦都照顾不好。
殿外,雄霸看着黄昏从殿内滚出来后潇洒离去,看得目瞪口呆。
大明君臣,如此相处?
匪夷所思。
思绪还没落下来,就听康宁来到门口尖声喊道:“雄霸觐见。”
不须身边的礼部官员翻译,雄霸也能听出这话。
朱棣对再次进殿的雄霸道:“朕不打算让你去中南半岛,也许你心中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朕作为一代君王,不能让臣子去做那刀锋向亲人的事情,你既然诚心降我大明,朕亦不能辜负你之一片诚心,如此,亦力把里那边,汉王朱高燧还在堪舆地图线路,你在京畿待上一段日子,等那一万余和你一起降了的士卒抵达陕西之后,你便去那边罢,到时候时机成熟,你和汉王两人配合,拿下亦力把里,可有信心?”
雄霸没有领旨。
他轻轻的说了一段故事,或者说一段过往……
……
……
从皇宫出来,在一位户部官员引领下,走在去往朱棣赐给他的府邸的路上,看着应天的繁华之处,雄霸唏嘘不已。
不知何年何月,吴哥才能如这大明一样。
街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万家灯火。
人人带笑。
大明……真好。
记得那年,有个少年站在床畔的泥泞里,看着简易木架上烂草里躺着的已经不成人形的女人,眼里已经流不出一丝泪水。
泪已流干。
穷人,不配矫情。
躺在一堆烂草上的女人,为了养活她和自己这个不知道爹是谁的孩子,做过了任何事,甚至甘愿躺在破庙里,任由一群恶乞丐在她身上轮流蠕动……只是为了将半个馒头藏起来。
但就算如此,最后也只带回来指甲盖大小。
吃不饱。
母子二人,只能继续将随处可见的草煮烂了吞进肚子里,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呕吐,一次又一次的在屋子后面拉肚子。
浑身力气耗尽。
但终究还活着。
活着,就要想办法继续活下去。
天一亮,她又拖着几近崩溃的身躯去了城里,再不吃东西,她会死,少年也会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但她知道她是一位母亲。
她恨这个世界,她知道少年也恨,可她没能力改变,她只有用尽她的一些,哪怕有一丁点的希望,也要让少年活下来。
她去庙里偷供果。
被肥头大耳的和尚打了个半死。
尽管如此,带回来半个。
她吃了一小半,给少年留了一小半,因为她要活着,少年才能活着,哪怕是看不见希望,两母子也要活下去。
晚上又是煮野草。
她在大将军府邸后面的烂泥沟里和大将军家里的狗抢食,反而被狗咬掉了四根手指,狗饱餐了一顿,她也成功抢到了那几根只剩下的猪排骨。
回到烂屋里,她看着他这一辈子第一次吃排骨,难得的笑了笑。
狼吞虎咽的少年看见了那笑容。
也是最后一次看见那笑容。
永生不会忘记的笑容。
几天后,她的手掌开始腐烂,再也没有力气起床,就这么瘫倒在床上,少年站在床边,闻见了她身上的腐臭味道。
从她手掌里,从她的灵魂里。
她在流逝。
少年没有哭。
也许是回光返照,她的脸色忽然红润了些,睁开眼,看着少年,从没读过书的她呢喃着说了一句很好听的话:对不起,不该带你来看这个世界的,以后,你自己好好活下去。
她睁大着双眼看着少年,满是愧疚和不甘。
对不起,没能看着你长大。
对不起,我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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