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也停步,面不改色,“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些天你每日里跟在我身边,没发现所有政事都是谢客和刘絮在操持么,我投入精力在做的工作仅仅是制定政策而已,从没一次去参与具体落实。”
朱瞻基笑而不语。
确实,你黄昏几乎每天都在布政司衙门里,见的人也全是各种吏员,表面上从不和兀良哈人接触,实际上我朱瞻基一个人也不能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
也得睡觉啊,鬼知道你夜里见了什么人。
何况还有个神出鬼没的阿如温查斯,而这个女子却是草原上最适合和兀良哈残兵接触。
黄昏没奈何的道:“所以你还是认定那接近三千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兀良哈残兵,是我这个布政司使藏起来了,我将来就用这三千人来造你老朱家的反?”
朱瞻基摇头,“我和皇爷爷不同,自从你的时代商行拿钱支持医疗改革那天起,我就不相信你会造反,我父王也是如此。”
黄昏乐了,“那你因为你父子俩还在东宫,没有坐到该坐的位置上去。”
朱瞻基沉默了一阵,“也许吧,不过皇爷爷给我说了蒸汽机的事情,说那一个机器的诞生,至少是相应体积的十倍甚至百倍金子堆出来的,我就越发笃定,哪怕我和父王将来都有机会坐立在世界巅峰,也依然相信你不会造反,你之所图,绝对不是长平之一城或大明之一国。”
黄昏有些讶然。
朱家这三代天子,确实有点意思啊。
朱棣是靖难得的天下,知道来之不易,所以比一般的君王更多疑,而朱高炽和朱瞻基两父子,尤其朱瞻基,江山来得不算难——相对而言。
所以朱瞻基要更单纯一点,也是相对而言。
想了想,“有些事情说给你听也无妨,我之目标,也许在以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随着的目标一个接一个的实现——你知道的,人的野望总是会无限繁殖,所以我的目光,早已不是成为大明宠臣,太孙殿下,人呢,眼光总是受限于时代,所以陛下和太子乃至于你,看见的最远处,大概也就是西域那边了,认为大明最辉煌,大概也就是元朝的模样,但是我不一样,我看见的更远处,在星辰和大海里,所以我真正的理想,其实是要离开大明,去更远的大陆,开创一个属于大明属于中国的海外疆域!”
朱瞻基听得一头雾水,“星辰和大海是尽头,还有丰饶的土地?”
如果有……
不仅你黄昏会有兴趣,现在的大明和现在的永乐大帝会很有兴趣。
黄昏笑道:“这些现在说还早,太孙殿下你知道一点就对了,陛下已经同意我利用明教教众成立蚍蜉义从,那么漠北这边就算有几千人,也无伤大雅了,不过我可以告诉殿下,你发现的那近三千的缺口,真不是我在落子布局。”
话要这么说。
实际上那近三千人,确实被黄昏藏了起来,负责的人就是桑脱。
朱瞻基笑了笑,“反正我不相信你会伤害大明,我也不相信当下的大明还能有你篡国的土壤,所以这三千人我一点也不担心,我之所以提出来,是想看看你的反应。”
你黄昏这么淡……
没有做贼心虚的一丁点迹象,那么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爷爷相信你,父王相信你,那么作为他们是子孙,我也相信你。
不是因为你黄昏这个人,而是因为你做的这些事。
黄昏颇为欣慰。
这样的大明,很难不让人努力去为它奋斗。
拍了拍朱瞻基的肩头,“加油吧太孙,今年春节之前,我们就可以返回应天了,明年开春,便是对瓦剌出兵的时候,到时候大明将是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完整统一漠北和奴儿干以及亦力把里的王朝,再之后便是日本和朝鲜。”
这是蓝图,计划一步一步的来。
一定会实现的。
而在这之后,便是大明打造的世界最强海军率领着钢铁战舰,踏破澳洲、南美洲和欧洲沿线,让大明皇旗飘扬世界,然后在东西方同时打造出属于华夏血脉的最强帝国。
维持世界和平的任务,我大明一肩承之!
朱瞻基笑了,“很期待那一天啊。”
黄昏看着身旁的少年,又看着远方的落日,忽然问朱瞻基,“你有没有想过,历朝历代,都有兴盛和衰落,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爷爷和你父亲以及你三代人联手打下的兴盛大明,被你的儿子在一夜之间挥霍完蛋,从此大明一步步走向深渊,你会怎么办?”
朱瞻基想都不想,“垂死病中惊坐起,棺材板盖不住我!”
黄昏愣住。
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人,意气风华,想什么说什么,真好。
狗日的青春啊。
可惜老子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了,嗯,已经是饱经风霜的老鸟。
想了想,觉得还是可以提醒他,“以后,多年以后,那时候我可能老了,这偌大的江山,辅佐你的臣子再多,你也是一国之主,没人再能主宰你的意志,我只希望那一天,你要记住一件事,远离一个姓孙的女子,若是爱情所在也无妨,那就一定要好好教育未来的太子,让他远离宦官!”
若是孙皇后的崛起不可阻挡。
那就解决宦官王振。
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从扇面渡带回来的那个如今执掌东厂的王振,虽然因缘际会成了宦官,但观其行迹,不像是将大明带入深渊的罪魁祸首王振。
真正的王振还没出现。
其实这些问题都不用担心,随着蝴蝶翅膀的扇动,孙皇后很可能走不进天家皇室,就算走进去了又能怎样?
等朱瞻基登基,自己已是三朝元老,最重要的一点,根本不存在堡宗的土木堡事件,因为漠北已是大明疆域。
虽然如此,还是要提防。
毕竟历史的洪流,没有土木堡,也许会有金火堡呢……
小心驶得晚年船。
朱瞻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好问什么,反正他是不信黄昏可以未卜先知的人,只道是黄昏劝谏自己远离美色。
这是忠言,而且不逆耳,为何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