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这个东西,管你富人穷人都得吃,管你是顺军还是明军又或是清军,同样也得吃。
所以即便是“敌占区”,只要你自身地盘不产盐,就得吃盐。只要吃盐,这卖盐就有钱赚。
一人赚一文,千人赚千文,万人赚万文...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守着盐这座金矿,陆四不深挖掘一下也未免太没脑子了。
明朝的都察院就有专门的巡盐御史,说是两淮巡盐使,但这个两淮盐场主要是指盐城这一片,大大小小共有19个盐场。
现在通州和沈瞎子组班子的卖油郎程霖就是新兴场的人,而这个新兴场就是盐城县的19个盐场之一。
明朝的两淮盐运使司就在新兴场设了个盐业的巡检所,专门查缉私盐。盐业法改制后,这个巡检所由查缉私盐这个主业变成了当地的治安机构。
去年盐城县出河工时,新兴场就出了些兵丁跟去维持秩序,后来运河暴乱死了不少人,余下逃回去几个,参加淮军的有三个,其中一个在史家荡之战阵亡了。
淮军的兴起实际对盐业并没有打击,因为盐主要是海子里那帮人在搞,有去烧灶赚钱的贫民,比如陆四他爹陆有文他们;有专门在那长芦苇卖的百姓,还有贩私盐的亡命徒,但更多的是盐商设在那的收盐点。
贩私盐的这会和官府没有矛盾,因为巡检所已经不抓他们,但是盐商和他们就势不两立了。
海子里那边年年都死人,很多人莫名其妙的就失踪,陆四他爷就亲眼见过几个贩私盐的被盐商的人装在麻袋里活活扔下海的。
涉及到利益,商人有时候比官府还狠。
盐怎么个生产法,陆四不太清楚,只知道海子那边有煮盐和晒盐两种手段。
前者居多但量小,所以是以少积多,通常若干灶一起煮。后者受天气影响较大,虽一次晒盐所得比灶煮的多得多,却无法常年生产,所以眼下是两者并存。不管是煮还是晒,得到的都是大颗粒的粗盐,还需再次加工粉碎成细盐。
这几个月陆四没有管盐的事,但他知道扬州那帮盐商实际一直在销盐,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那帮家伙可能没法将其它货物大规模往外经销,但盐这个东西却是不受战乱影响的。
盐商们不卖,他们的客户也得求着他们卖。而且越是战乱,这盐价就越高。
利润高到一定程度,杀头也要干了。
“我这都督手头也没什么可用的人,我看就再辛苦宋县令一下,这盐的事就一并扛了吧,反正你也是盐城的父母官嘛,做个名符其实的盐官也好。”
陆四将整顿盐业这个重任交给宋庆,此人算是个务实的人才,既能管漕船漕厂,又能治理一县,现在把盐业也交给他打理应该没有问题。
控制盐业的手段其实很简单,只要以暴力手段即以淮军的长刀完全控制盐产地,把盐商们在那的大小势力收拾干净,如此刀没淮军利的盐商为了货源就得乖乖来谈合作。
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反正从前他们也是向明朝的两淮盐运司交税,现在改向淮军交税没什么区别。
陆四也不可能把这些盐商抛开单独干,因为时间不允许他搞垄断经销,有盐商现成的路子不用,再摸石头过河的重新搞盐路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具体怎么个操作,宋庆应该会有思路,陆四只需给他武力支持便可。至于宋庆会不会趁机大捞一笔,陆四就不操这个心思了。
这会,整顿吏治离他太远,也太扯。只要宋庆能把盐给他变出银子来,贪一些也是可以的。
水至清,无鱼。
“我永昌皇帝已经亲领大军东征,明朝京师沦陷指日可待,宋县令只要用心办差,他日一个府尹陆某还是能向中央求来的,甚至再往上些也不是不可能。”
拿马上就要咯屁的大顺朝给宋庆一个看得见的前程,倒也不算陆四骗人,只要宋庆把盐业给他陆四办妥,给淮军提供源源不断的钱财,就算李自成真死了,他陆文宗照样也能给他个光明前途。
当然,前提是他陆太祖没跟李自成走。
“都督交办之事,下官...尽力而为吧。”
宋庆聪明,不把话说死,海子那头盐场的事他并不清楚,这会就拍着胸脯瞎保证,万一差事办砸了怎么收场?
坐在宋庆旁边的孙武进嘴歪了歪,不是不满意都督把盐业这个肥差交给宋庆办,而是不满意都督张口就是劳什子大顺永昌皇帝,都督真要认了这永昌皇帝给他当臣子,他孙武进的前程就有限的很了。
朝对面的徐和尚瞥了眼,对方已经抄着袖子打盹了。
都督这会开得,真是叫人犯困。
“那就这么定了,你且去上冈歇着,明日再回县里。”陆四拿烟袋在桌上敲了敲,“孙武进,你送宋县令去上冈。”
“哎,好!”
孙武进有些不情愿的起身,走到外面从一个旗牌兵手中接过火把,示意宋庆跟他走。
“下官先行告退!”
宋庆躬身缓缓退下,到了屋外,顿时一阵轻松,屋里的气味着实不好受。
“那个谁?”
陆四的目光落在坐在锅灶后边的一个人,一时想不起这家伙叫什么来着。
“老奴高歧凤见过都督!”
一直在锅灶后给众人烧茶的原明监军太监高歧凤紧张的站了起来。
“噢,对,高公公,你过来说话。”
陆四将烟袋扔在桌上,这玩意不好抽,呛人的很,随手端起大碗喝了一口,然后又将嘴里的碎茶沫子“呸”在地上。
打盹的徐和尚不知怎么醒了,刚想张嘴打个哈欠,就见都督正看着他,顿时一个激灵。
“老奴可不敢当都督一声公公,都督只管叫老奴的名字就好。”说话间,高歧凤抬腿从前面的老搭档李棲凤及胡尚友中间穿了过去。
屋小人多,有些挤。
众人纷纷抬屁股挪小凳给这位高公公让路。
到了陆四面前,高歧凤深深的躬腰,诚惶诚恐的道:“不知都督叫老奴有何吩咐!”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可识得那伪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