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红旗固山额真叶克舒所站的位置距离落下的药包有十来丈远,当时这位太祖时期的老将只以为城上顺贼丢下来的是明军惯用的“万人敌”,因此并没有在意。
因为那种万人敌纯是以火焰灼人为杀伤手段,故人只要离得远那玩意就没效果,且他同部下要么是穿铁甲,要么是披双甲,区区火焰又哪里能伤到他们半根毫毛。
可接下来,也就是一两个呼吸的功夫,叶克舒的耳朵就嗡鸣刺响,眼前也是一团黑烟。
等耳鸣稍弱,黑烟略散之后,叶克舒倒吸了一口冷气,双目如见鬼似的望着前方,嘴中喃喃说着些什么,握刀的右手也是不停的颤抖。
老将不能不失态,他看到了生平从未见过的恐怖一幕。
正前方,平地之中出现了一个凹坑。
坑中、坑外,散落着断臂残肢,有穿着铁甲的半截身子,有戴着头盔的人头,有只剩大腿脚上却仍穿着完整靴子的...
凹坑的附近,更有七八名铁头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被施了魔法般定住。
这些铁头子身上的铁甲保存完整,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惨叫、哀嚎,但就是一动不动,任凭后方的人群如何呼唤,他们都不予回应。
就站在那里。
然后,就看到一个铁头子的身子重重倒地,之后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的如软骨般坠倒在血红的泥土上。
死的极其安静。
叶克舒瞪大双目,颤抖的他不敢上前翻看那些部下,他害怕城中的顺贼会再次丢出那可怕的东西。
闯王包的威力在于爆炸中心所波及的人畜一律碎尸爆裂,非中心处但在爆炸波冲击距离内的人畜五脏六腑将没有一处完整。
倒地的那些尸体完整的满洲兵,无一不是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都在不断往外流着殷红的鲜血。
或许,这样的死是轻松的,也是容易接受的,更是情绪极其稳定的。
死亡,在他们都没有意识到的一刻发生,相比那些凹坑中的碎尸,相比那还在挣扎的无头尸,他们难道不幸福?
爆炸声再次响起。
从东到西,好像保定城中的顺贼在施妖法般,一处接一处的升腾起黑烟,一处接一处的打雷。
这一波爆炸死伤的不仅是满洲兵,更多的是那些在城墙下没有得到撤退命令的蒙古兵和汉军。
叶克舒看到的一幕不断上演,那些于爆炸中侥幸存活下来的清军看着他们的同伴一动不动,脸上是齐致有序的血线,人却浑然不觉,只呆呆的站着。
尸体被撕裂导致漫天血雨,到处都是断手断脚,到处都是大肠心肝,这场景比起城上倒下滚烫金汁那幕还要让人恐惧。
连续的爆炸中,无数盾牌向半空飞去,继而重重落地,砸得下面的清军惨不忍睹。
一架云梯也被从半腰炸断,上面的三名清军连同下面的清军同时落地,一个接一个的砸在一起。
一个倒霉的汉军八旗兵被掉落的同伴活活砸死。
有一个药包落地时,上面的火绳竟还在燃烧,一个蒙古兵见状本能的上去抬脚想踩灭引线。与此同时另一个蒙古兵也扑了上去,他们绝不能让这东西炸开。
然而就在第一个蒙古兵刚把脚踩上去后,“哧哧”冒着火光的火绳已经没入药包中。
“轰”的一声巨响,那蒙古兵就如同手脚皆被绑住,甚至连肚子中的肠胃也被铁索钩住般一下四分五裂。
另一个蒙古兵则是直接被爆炸的威力炸向半空,然后重重落地,不偏不倚的砸在一顶尖盔上,“扑哧”一声,尖盔一下顶入这蒙古兵的胸膛,血泡不断的从他嘴中冒出....
每一声爆炸都像阎王在人间收尸,无数的性命就此再也看不到人世间的美好。
很难看清这轮爆炸中清军的死伤,因为城下到处弥漫着呛人的黑烟。
远处观战的大清摄政王却能从千里镜中看到城墙下密集的攻城队伍出现了不少“真空”,原本在那里的攻城队伍就好像被神仙之手硬生生的抽走似的突然消失。
这是什么武器?
多尔衮的惊颤不亚于身边的任何人,自太祖十三付盔甲起事以来,满洲将士们还从没见过关内的汉人有如此厉害的武器。
如果铁岭有,如果沈阳有,如果辽阳有,如果广宁有,如果一片石有...
还有他们满洲的活路?!
叶臣、巩阿岱、苏克萨哈、詹岱等满洲将校们都是一动不动,每个人的眼神都极其的可怕。
不是吃人野兽面对猎物凶狠眼神的可怕,而是对一种未知且强大力量的恐惧。
前者,是主动;后者,是被迫。
城墙处,彼此厮杀的双方也不约而同停滞了下来。
几个呼吸的寂静之后,惨叫同哀嚎终于爆发。
没死的清兵疯狂的往后方逃去,没有人阻止他们,因为将领们也在跑。
蒙古人在跑,汉军在跑,满洲也在跑,保定城下所有的清军都在跑,他们被爆炸吓疯了,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们知道只要那东西丢下来,那它的下方就不会有活人。
前线统帅、多罗郡王罗洛浑没跑,呆呆的坐在马上看着。
然后,这位多罗郡王就看到正疯狂后撤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玛法(爷爷)赞不绝口,并要孙儿一定要听其意见的固山额真叶克舒。
此时,被礼亲王代善称为两红旗第一名将的叶克舒逃跑速度不亚于任何人,并且,叶克舒身上的铁甲已然不见,甚至连头盔都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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