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显然最近心里也一直有考虑这方面的问题,所以面对刘备的提问,他马上能给出一些意见:
“陛下……说起这事儿,臣近日倒是又有些心得,发现前几年定的计划,也有不尽善尽美之处。就是当初跟陛下说的那个‘三路平关东’的方略,最好是微调一下。”
刘备:“哦?这无妨,尽管说来。反正还没开打呢,迟调不如早调。能及时查漏补缺,总比捂盖子好。”
李素建议道:“前年臣上任荆益总督之前,曾建议陛下把云长放在河北,主灭袁绍,翼德放在河南,主灭曹操,子龙与臣在江东,主灭孙氏。
如今袁氏已削、孙氏已灭。云长跟袁氏已经血战三年,而且新进刚刚收复并州。形势与前年预期的,已经有很大变化。
考虑到我们现在要追求的,是示袁氏以缓、给他们自相图害的空间。所以让云长再留在河北,会对袁氏形成压力,说不定反而害得袁尚、袁谭兄弟内讧时更多顾忌。
而中路对付曹操方面,我们如今也调整了战术。既然我军已经打算冬天引诱曹操打昆阳之战、让袁氏兄弟放心,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云长秘密调到南阳郡,跟翼德换防。
云长这几年立功也立得够多了,已经又太尉荣升大将军。让他打打防守反击、消耗敌人有生力量的防御战,即使明年没有新的收复失地任务,暂时无法再立功授勋,也不算亏了他。
相比之下,翼德这几年一直在跟敌军相持防守,因为我军此前的战略重点原因,他始终没有捞到拓地之功。爵位也至今不满万户,封邑比子龙还略少,唯有一个车骑将军的官职,倒是在子龙的卫将军之上。
翼德也算是少数几个主公最信赖之人,也是时候让他大展拳脚了。一旦把云长调到博望、昆阳,跟曹操开战后,可以让云长主动暴露、威慑曹操,让曹操以为中了我们的诱敌之计。
而‘云长在南阳’的消息传到河北,袁氏兄弟才会放开胆子,觉得来自我军的威胁不足为虑,我方主力真的在往南跟曹操死掐。
到时候让翼德趁袁氏兄弟放心内讧时,乱中出击、剪除敌军羽翼,岂不两全其美?”
刘备点点头:“让翼德领兵倒是没什么,只恐翼德骤然独当一面,以他的性子会难免疏漏……别误会,朕不是不相信翼德的带兵之才。
他跟着朕这些年南征北战打下来,就算年轻时莽撞,轻进易退,现在也改了不少了。只是他这人打仗,需要战前给他充分的时间了解情况,打起来才好随机应变。这几年他久在河南带兵,忽然就调去河北,我怕他适应不过来。”
刘备的考虑,也算是持重之见。他知道张飞属于有战斗天赋、但是缺乏系统谋略的将才。张飞的用兵策略,很多都是灵光一闪的本能反应,抓战术机会是不错的,但不成体系。
这种用兵风格最需要对作战环境、敌我条件的长期观察积淀。
说白了,就是要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一个在河南防区经营了两三年的人,让他继续主持河南战场肯定是最稳的。同理在河北多年的也继续待在河北,避免将不知兵、兵不知将。
因为关羽张飞换防容易,但下面的十几万部队是不换防的,最多他们的几千人嫡系亲兵跟着调动一下。
张飞军法又严厉,接手了新部队后,整顿军纪时会不会乱打人立威、积累矛盾,也是一个问题。这方面刘备太了解他了。
刘备把这些顾虑一说,有些李素已经想到了,有些倒是原先没在意。
但李素临时评估一下,觉得还是可以解决的,便分析道:
“陛下知人善任,对云长翼德了如指掌,臣佩服。不过这些问题,也不是不能弥补,先说将不知兵——如果我军立刻让云长翼德调换防区,那他们还是有几个月时间熟悉新防区、新部队的。
因为河南冬季严寒不如河北,在河北之地,严冬无法远征用兵,最多相持。而在河南颍川、南阳一带,却可以攻战。翼德调去河北,至少要明年二月才有机会出征,如果熬过春耕农忙的话可以拖到四月,那就足足有五个月的时间熟悉部队和防区,此其一也。
至于翼德领兵河北的第二个好处,就跟我们要选取的目标有关了——陛下觉得,一旦袁绍诸子内讧,当是谁与谁争位,而我军又该趁机击谁助谁?”
对袁绍的家事,刘备显然做足了情报工作,不假思索答道:“袁绍溺爱少子,如果引发诸子争位,自然是袁谭以长、袁尚以爱,立长立爱之争了。
而我军与袁尚相距最近,大军后勤最为便捷,到时候自当与袁谭、曹操一起夹攻袁尚。”
李素摇摇头,委婉地分析:“陛下,若是如此,则我军之前所定的‘缓之则待袁氏诸子自相图害’的谋划,只能算是半途而废,没有执行到底。
毕竟袁谭袁尚虽然有利益之争,可刚打起来的时候,还不算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毕竟还是亲兄弟,袁尚要是真的危急到绝无退路,被三面夹攻必亡无疑,他难道就不会重新乞和、认兄为主?
他投降兄长,要保住性命和富贵还是可以的。袁谭如果不容他,非要斩尽杀绝,曹操也会趁机更深入插手袁家事务,毕竟袁绍的大将军是不能传位的,在关东伪朝的框架下,二袁都斗不过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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