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手指着面色惨白的蔡攸大骂,一稚子小儿大骂胡子一大把高官很是怪异,整个街道却无人大声喘息。
躲身在紧闭房门里的杭州城大小官吏面色惨白,摩尼光明教一干人面面相觑,无数商贾百姓羞愧难当……
所有人都知道数十家商贾们所做之事,都知道蔡家小五衙内落井下石,都知道商贾们追求的就是利益,却又不得不承认,承认蔡鞗话语,承认商贾、市井小民提供了七成赋税,不得不承认数十家商贾和蔡府抬高帛锦、熟丝价值是在救市,也间接救了无数桑农。
商贾之间的争斗是一回事,蔡鞗欲要干掉每每挤兑海瑞商号的商贾是一回事,即使落井下石,他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但朝廷的栽赃嫁祸就不行,这些触及了蔡鞗的底线,正如眼前的混蛋带兵前来。
不是蔡鞗想要怒骂蔡攸,也不是他想要得罪杭州城官吏,甚至官家和整个朝廷,没人敢这么做,但他还是做了。
蔡鞗冷冷站在蔡攸面前,说道:“大宋朝官吏虽贪婪无度,明面上却无人敢挑衅大宋朝律法,因为公平律法才是保证大宋朝一万万两千万贯赋税的基础,今日为了些许钱财就要栽赃嫁祸,就要毁了大宋朝根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日你为官,可以肆意栽赃嫁祸,他日你死了,三代后,你家为了富裕商贾,成了朝廷可以宰杀的猪,他人同样可以肆意栽赃嫁祸!”
“哼!”
“勾结妖人?妖人要是想要作乱,打压帛锦价值,让所有人不满朝廷,这才是妖人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抬高帛锦价格,而不是救市行为,你蔡大很清楚究竟有无栽赃嫁祸,很清楚几十家商贾有无勾结妖人。”
“想要钱财就要规规矩矩按照商贾们的规矩,眼红我吞了几十家的财富也没有用,因为那是我合法所得,是商贾间正常的收购,即使是我趁机落井下石!”
“眼红?”
蔡鞗不屑转身就走。
“眼红也没有用,蔡府情愿将钱财扔入海里,情愿一把火烧了无数帛锦也不会给了你们!”
“今日你蔡大为官府中人,我为杭州蔡府唯一男丁,话语无礼也莫怪!明日你若为蔡府长男,小五为大兄摆酒赔罪,若不满小五,不满娘亲执掌蔡府家业,可以随时拿去,小弟已经将蔡府名下所有店铺、地契准备妥当,若还是不满,可以取回小五身上蔡姓,小五随阿娘姓苏亦无不可,叫了苏鞗也不错!”
蔡鞗登上蔡府台阶的脚步一顿,侧头对着蔡府老管事说道:“事关老蔡太师的脸面、蔡府、朝廷的威严,哪个若无蔡府违法确凿证据,任何人敢踏入蔡家府门一步者,以造反作乱论处,杀无赦!”
“记着了,是任何人!”
年老官家忙抱拳领命。
“小爷放心,老奴誓死守着蔡家府门,绝不让……任何人进入。”
蔡鞗冷漠点头,大步走入府内,苏眉、刘一刀、阿侬、郭涣……一一跟随,府门外只留下百十手持棍棒、刀剑仆役。
“混……混账!”
门外只有一些手持棍棒的仆役,只有一口口大木箱摆放在门外,看着一个个奴仆盯着自己目光跟防贼似的,蔡攸差点没吐出一口鲜血来,究竟谁才是蔡家嫡长子啊?
一旁披甲将军犹豫说道:“大人,咱们还查不查?”
“本官办案还用不到你王禀插嘴!”
蔡攸大怒,大步坐回方轿。
“去监牢,本官倒要看看,究竟是真的冤枉了那些该死混蛋,还是有人意图不轨,勾结妖人造反!”
看着湖绿轿帘晃动,虞侯王禀一阵呆愣,继而一阵无奈苦涩,尚未出了开封时禁军上四军就明争暗斗,期望可以前来杭州狠狠发一笔横财,好不容易来了杭州,流言里的千万贯未有见到,却被一娃娃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
蔡攸冷哼钻入轿子,王禀无奈,只得领着五百禁军护着离去,看的一干杭州官吏很是无语。
“唉……”
孙沫淼苦笑,想要愤怒,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心下虽暗自庆幸蔡家子反目为仇,可……可这钱财从何而来?又如何平息义勇军的不满?
就在孙沫淼叹息不知该如何时,朱勔突然说道:“我算是明白了,与个娃娃较劲也没什么意思,杭州没法子,苏州总没了小五衙内什么事情了吧?”
朱勔开口,陈建、赵约、杨胜等人皆是一愣,不由自主看向面色狂变的孙沫淼。
“万万不可!”
见一干人神色诡异,孙沫淼心下没由来的一阵紧张,说道:“咱们都在杭州为官,又如何可以过问苏州之事?况且……况且苏杭商贾事前抬高帛锦价格,也算……也算利国利民……”
杨胜微笑点头,打断道:“孙知府所言甚是,咱们都是杭州官吏,确实管不了苏州之事,只是……只是杭州各商贾家中搜出了与妖人勾结物证,想来苏州也必然是有人勾结妖人作乱吧?”
朱勔点头赞同道:“院使大人所言有理,官家遣派大公子前来就是彻查此事,想来也当彻查苏州商贾有无参与……那个,当然,孙大人对朝廷忠贞不二,苏州孙府也定然是良善商贾,孙大人莫要太过担忧。”
陈建、赵约、杨胜等人忙点头应和。
“孙大人莫要担忧……”
“本官绝对不信孙府会勾结妖人作乱……”
“咱家相信孙知府……”
……
一干人越是和善劝解,孙沫淼面色越是惨白若死,衣袖下双手难以抑制抖动不停……
孙沫淼又惊又惧,竭力将所有人目光放在杭州,用千万贯吸引所有人目光,如今却悔不当初。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房里,又是另一番情景,趴在门缝里偷瞧的方金芝也坐回了坐椅暗自生闷气,看着她莫名其妙噘嘴,包道乙很是头疼,苦笑道:“那娃娃虽姓蔡,行事却与蔡家人不同,对咱们也算有利,你又为何恼怒不满?”
方金芝一拍桌案,不满道:“一切都是他算计的,若不是他让咱们四处散播流言,各地桑农、商贾又怎会将帛锦送入杭州,那些商贾也不会进了大牢!”
“哼!”
“小屁孩最是奸诈,说的大义凛然的样子,结果呢?结果……百姓一斤洁丝损失两三百文钱!结果……就是他得了最多的好处!”
“哼!”
方金芝暗自气恼,包道乙、成贵两人苦笑不已,成贵叹气道:“本以为只是个孩子,再如何厉害也还只是个孩子,现在……成某倒觉得自己是个无知孩童了。”
包道乙若有所思道:“此次看着是那孩子与苏杭商贾争斗厮杀,实则并非如此,实则是与官府、与朝廷争斗厮杀,圣女说那孩子得了最多好处,事实上却非如此,事实上,最为凶险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