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突然一笑,默默提起茶水饮下,笑道:“我儿说的没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个声名狼藉的老蔡太师确实太过拖累我儿,死了的老蔡太师确实符合我儿利益。”
蔡鞗不可置否一笑……
“声名狼藉……”
“父亲以为孩儿真的在乎名声好与坏?父亲再如何,也还没做到勾结辽国吧?也还没有劫掠江南府县之事吧?孩儿真的在乎这些名声?”
众人皆是一阵呆愣,蔡京恶名满天下,蔡鞗同样不差半分,即便是被挤兑了的陈师锡也一脸不解在父子两人身上徘徊……
“唉……”
蔡鞗无奈叹气一声。
“君君臣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下因一人而兴,亦因一人而废,古之圣贤又岂能愿意天下因一人而兴衰浮沉?”
“《孙子》言‘智、信、仁、勇、严’将之五德;《九变》言‘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将之五危,《管子》言‘知形、知能、知意’三意,《司马法》言‘仁、勇、智、义、信’五德,《吴子》言‘理、备、果、戒、约’、‘威、德、仁、勇’五慎四德,又有‘气、地、事、力’四机,《六韬》言五才十过……”
“圣人贤良言将之德行,开口言智信,闭口言仁勇严,因何?”
“天下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非一群只是卑躬屈膝讨好昏君文人天下,父亲以为孩儿会真的向父亲、陈老或是太子低头?”
蔡鞗拍了拍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玉手,笑道:“不用太过紧张,大是大非上相公绝对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当然,朝廷若不胡作非为,相公也不愿意理会、搭理,各自过着各自的就好。”
“可是!”
蔡鞗抬眼看向蔡京,冰冷说道:“父亲是蔡家质子,父亲也知道孩儿不会在意父亲生死,但质子就是质子,官家绝对不会轻易将父亲送来应天,可今日父亲来了应天!”
蔡鞗甩开赵福金手臂,冷脸站在蔡京面前,冷冷俯视着帝国老太师……
“孩儿想知道……”
“官家、朝廷……”
“是不是要让孩儿背负数千万贯、数万万贯债务,朝廷是不是想把已经投入江南的数千万贯黄金债券变成一堆废纸……”
蔡京长眉低垂,半开半合的双目毫无任何感情,没人知道纵横了宋国朝堂小半个世纪的老人究竟在想着什么……
“孙德明自杀了……”
“在开封府衙门前,带着一万万一千一百二十七万贯盐钞自杀了……”
……
“呵呵……”
蔡鞗脸上露出灿烂无比笑容,眼中满是无尽悲哀、伤痛……
“父亲您……可以带着太子回开封了,孩儿就不去开封了,应天……自今日起,孩儿就是应天留守将军。”
蔡鞗不屑转身,又莫名看了眼陈师锡,笑道:“应天不欢迎陈老,陈老还是去开封吧。”
蔡鞗没有坐回座位,而是走向紧闭着的房门……
“开封只要不来招惹孩儿,孩儿也不会再向北一步,当然,若是官家觉得可以对付得了孩儿,可以领军前来试一试。”
“孩儿呢……就待在应天,孩儿要在应天亲眼看着,看着你们是如何成为他人的狗的,看着你们文人是如何不如狗的!”
“即便你们来日到了应天,孩儿也会将你们全都扔到开封!”
“砰!”
蔡鞗猛然拉开房门,寒冷刺骨寒风瞬间扑在脸上,蔡鞗却一把撕开衣襟,大口喘息着冰冷寒风,大步走入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的鹅毛大雪中……
蔡京在房门洞开的那一刻,身体难以抑制的颤抖不止,脸上更是惨白的如同死去多时的尸体,呆滞看着早已没了人影的房门……
蔡鞗离去,三儿带着一干亲卫离去,赵福金坐卧不安,对军方和他的事情了解颇多的公主恐慌不安,知道他一旦彻底放弃了开封后,未来又会发生怎样的灾难。
赵福金不想相信他的判断,可事情的发展让她不敢不信……
看着坐卧不安的的赵福金,原本在儿子面前腰杆挺直的蔡京,此时像是被打断了脊梁,佝偻、灰败、消沉、失落……
“公……公主……开封……开封真的会……会被女直人……女直人夺了吗……”
“轰——”
太子赵桓、陈师锡……轰然站起,一脸难以置信、惊恐、慌乱看着不知所措小公主。
赵福金扯动衣襟的小手苍白、殷红几欲滴血,低头慌乱的她不知所措……
“还请公主如实禀告,开封……江北……是不是会被女直人全部夺去?”
看着低头不语的赵福金,蔡京苦笑道:“数年前,老夫与小五在淮南盐巴上第一次交手,老夫以为小五只是个娃娃,并未太过重视,可小五像是算计到了一切,狠狠打了老夫的脸。”
“小五如同年过半百国手,根本不给他人机会,即便朝廷封锁了与辽市易,即便朝廷动用了一切,也还是让他用了二千万二十年买扑流求岛,用了座金矿将所有危机、凶险化作了无形,更是因此得了江南无数田地,若非官家因为花石破损关押了他,小五若在江南……摩尼教也不可能有机会造反吧……”
蔡京叹息着曾经往事,看着恐慌不安的赵福金叹息……
“勾结辽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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