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琴娘、方金芝带着数万军卒、押送物资百姓南下了,长达十数里队伍更是哭声震天,无论愿意与否,十数万俘虏只能在皮鞭驱使下一路向南……
南阳是河南西南门户,岳飞、宗泽先后抽调了郑州、洛阳、颍昌府、汝州、南阳二三十万厢军、保甲军、义勇军,短短数月间,二三十万兵马逃的逃、降的降,在蔡鞗再次领兵北上时,尚未踏入颍昌府境内,唐州、汝州各州县纷纷悬挂了“明”字大旗,颍昌府知府更是带着百十人逃了没影,一时间,奔逃的士绅官吏无数。
扬州距离太远,即便听说了扬州士绅官吏们的凄惨,京畿路士绅官吏们也像是听了天书,可真当蔡鞗对南阳富户们举起大刀时,这才真正害怕了。
与两淮大肆宣传做法不同,这一次蔡鞗并未主动宣传安抚民心,甚至还有加剧富户们逃离的嫌疑。
明军不开口,无数士绅富户心下无底,只能带着无数金银财宝连夜向开封、长安奔逃,颍昌知府的奔逃愈发加剧了这种恐慌,只是他们这么一逃,也正中了蔡鞗的诡计。
自南阳入方城,折转向西北入汝州梁县,继而入伊川,沿伊河北上过伊阙关,过了伊阙关就算是杀入了洛阳腹心。
天气渐暖,冻土解冻,白日里行军变得泥泞难行,蔡鞗只能暂舍重炮师,领着第一、第二、第七师先行奔袭洛阳,只是他没想到,大军刚越过伊阙关,道路中间就站着个老人阻住了去路,不是别人,正是横眉怒目的老将宗泽。
第一、第二、第七师都不怎么喜欢宋军将领,他们可不管宗泽是不是宋国威望老将,前军见老人横眉怒目阻住道路,二话不说便上前数名军卒,生生将老人架着扔到道路旁,至于跟随着兵卒亲随,在无数军卒火枪威逼下,他们又哪里敢真的激怒无法无天兵卒?
岳飞成了明军一员大将后,再见老将宗泽时,蔡鞗也没了之前的重视,但该表现些许尊重、敬意时,依然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见到宗泽站在道路旁时,蔡鞗带着一干亲随来到近前方才跳下战马,岳飞、方天定则紧跟在两侧。
蔡鞗也不在意老人脸上的阴沉恼怒,主动抱拳道:“老将军不在空无一人的伊阙关坚守,我军都已经越过了关隘,老将军难不成要在此处伏击小子?”
说罢,蔡鞗还似模似样看向两侧山岭。见他一脸痞样,宗泽心下没由来生出一股恼怒,用了好一会方才将胸中鼓荡强行压下,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岳飞后,这才冷笑开口。
“好你个奸猾小儿,费尽心机编排了一个莫须有故事,就只是想要一个亲随牙将?还真是够奸诈狡猾的!”
“嘿嘿……”
蔡鞗露出一个狐狸偷嘴成功的奸诈笑容,走到宗泽一侧,与老人一同看着默默前行的军卒……
“老将军若有事情就明说,这么小儿的挑拨可不够英明,也不够君子坦荡荡……”
“你……”
宗泽猛然转身,刚将手臂抬起,岳飞、方天定齐齐按刀上前。
“呵呵……”
蔡鞗指了指按刀两员大将,这才低头笑道:“老将军浮浮沉沉数十年,当知晓小子的故事究竟是否是编排,不若让小子推演一下老将军现在的处境好了。”
宗泽面色大变,蔡鞗只是低头轻踢着脚下石块……
“老将军第一次不服军令之时,是赵桓令河北军立即救援开封之时,老将军独自领兵前往李固渡。”
“第二次不服军令时,是老将军独自领兵南下救援开封之时。”
“第三次不服军令时,是赵构令将军领兵南下,是赵构希望老将军前往镇江,只是老将军并未踏过黄河。”
“三次不遵君命,无论将军有无道理,老将军在赵构心下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若非赵构真的无人可用,若非小子太过逼迫,老将军此时已经成了乡野一村夫。”
……
“赵构无人可用,各路援军皆败,独独老将军一人小胜金兵数阵,若无合理理由而废置老将军,只会加剧军中将勇的不满,所以,在小子逼迫赵构之时,赵构也只能再次启用老将军领兵。”
“只是……老将军给了赵构彻底废弃你的机会。”
“岳将军战败……”
“老将军战败……”
“那秦桧也就把老将军、岳将军绑了起来。”
蔡鞗看向一脸老人斑的老人,叹气道:“老将军肯定是已经见了那李纲的,若小子所料不错,若李纲此时未死,也当被那秦桧绑着送入了关中,而老将军你……不过是赵构与小子和谈的使者而已。”
蔡鞗低头又来回踢腾脚下石块……
“老将军肯定是把小子话语说与了那李纲、秦桧的,关中没足够钱粮可用,没有盐巴可用,宋国打不过金国,又被小子轻易夺了川蜀、河南,若你们不想被无数百姓、兵卒砍脑袋,就只能暂时稳住小子。”
“自十余年前至今,真正能与小子说上几句话语的宋人也没有几个,秦桧把老将军、岳将军你们捆了个死死,依照常理,柴进当着无数人羞辱金芝、羞辱小子,岳将军是那柴进的上官,老将军又力主推荐的岳将军……”
“依照常理,小子也必然会砍了老将军、岳将军的人头泄愤,也只有小子心气顺了,小子才有可能与大败后的宋国谈一谈。”
“只是……小子并未砍了你们,不仅将老将军放了,岳将军更是成了我军一员大将,那李纲、秦桧会怎么想?”
“呵呵……”
蔡鞗想着十余年来的点点滴滴,看着面色大变的宗泽,笑道:“自小子当年买扑淮南东路盐巴时,小子就知道,只要小子稍微后退一丁点,你们就一定会顺杆往上爬,一定会逼迫一大步!”
“买扑淮南东路盐巴如是,江南帛锦之乱如是,两千万贯买扑流求岛如是,砸花石、立第三师、幼军……亦是如是!”
蔡鞗笑道:“你们太过精明,但凡让你们知道小子有后退的一丁点迹象,你们就会千方百计逼近一大步,直至把小子逼的退无可退……”
蔡鞗一脚将脚下石块踢飞,看着老将宗泽,笑道:“老将军想知道应天宗室为何归顺明国吗?知道十年前小子是又如何与他们说的吗?”
看着面色狂变的宗泽,蔡鞗只是笑了笑。
“十余年前,小子就断定宋国守不住天下,也正因叔父蔡卞从阿娘嘴里知道了小子话语后,即便当日小子被那宋江、花荣刺伤,叔父还是用兵卒围困了蔡府,逼迫小子入京做赵桓的伴读。”
“十余年前,小子就笃定宋国守不住天下,就与应天宗室子赵子直说过,只要宋国丢了开封,小子就不允许太宗赵匡义一脉继续为官家,宋国官家也只能是太祖赵匡胤一脉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