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叹息安慰道:“种下何因必有何果,这一切都是陈三咎由自取,寺主又何必自责呢!”
马周同感点头,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既然凶手多半为佛门弟子,那不知道胜业坊内有几座佛寺呢?”
辨能出门最多,前往长安的时候亦是不少,故而最有发言权,开口言道:“胜业坊乃是长安繁华里坊,里面多住贵胄商贾,信佛之人很多,故而佛寺也是不少,大概有七八座左右吧,对了,其中最为出名的,当属大安国寺了。”
宁玄智笑道:“是啊,当初法会贫僧也曾去过大安国寺,此寺修筑的确不错,可称得上长安城第一。”
“什么,大安国寺在胜业坊之内?”法海忽地神情大变,竟是惊得站起身来。
没想到他突然失态,众人尽皆愕然相望。
一瞬间,法海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竟是阴晴不定。
宁玄智关切询问:“怎么?莫非有什么不对?”
法海犹豫半响,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寺主,记得你刚才说过,杀人凶手之所以雇佣陈三用黑狗血泼你,乃是因为嫉妒你当了住持,不忿之下有意报复,对吗?”
宁玄智点头道:“对!”
“那杀人凶手多半是佛门弟子,是吗?”
“不错。”
法海深深吸了一口粗气,再次郑重发问:“大安国寺当真在胜业坊内?”
一旁的辨空都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插言道:“自是如此,吾等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如此,贫僧倒是明白了。”法海面露苦笑之色,再也没有起先的犹豫,深深吸了一口气言道,“寺主,你可知当日咱们初次相遇那一天,贫僧为何要与你们动手?”
宁玄智沉吟道:“你曾说过,是因听见有人说贫僧乃是妖僧,你为求佛门清誉,所以上山查看。”
“对,那寺主可知是谁说的此话?”法海神情凝重无比。
宁玄智愣了愣,猛然醒悟了过来,讶然道:“你的意思莫非……”
“对!”法海点头,一字一句道,“当日告诉贫僧此话的,便是大安国寺法善和尚!”
此言一出,众僧面面相觑,都露出震惊之色。
辨能颤声询问道:“你的意思……莫非觉得法善便是杀害陈三的凶手?”
法海正容言道:“贫僧只是根据事实如实讲述而已,当日的确是法善告诉贫僧,宁隐寺僧人祸乱民众,为祸一方,恰好当时你们所种植的人参果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贫僧也以为是你们妖言骗人,所以特地前来查探。”
“此事之后贫僧之所以未曾告诉你们乃是法善之言,完全是不忍心出卖于他,然而今日既然牵连到杀人命案,为求公允,自然不能有所隐瞒,法善很可能对宁隐寺乃至玄智寺主有所成见,因此他有着较大的嫌疑。”
辨空正容道:“师叔,法善和尚素来与师父不和,上次前来封查寺庙,他的神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说不定命案还真的与他有关。”
宁玄智沉吟片刻,起身点头言道:“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放过藏在好人当中的恶徒,倘若法善和尚当真与命案有关,那我们一定必须查究问底。”
辨能一脸为难的言道:“可是……岂会有人自认为杀人凶手?倘若真是法善和尚所干,那么他一定不会实言相告的。”
宁玄智想了想,忽地展颜笑道:“如此一来,贫僧倒是有一计,可以对法善进行试探。”
“哦?寺主已经想到办法了?”马周顿时精神一振。
宁玄智笑着点头,便将心中所想计策慢慢讲述起来,及至所有人听完,尽皆惊讶了。
“这样……装神弄鬼,似乎有些不好吧!”辨空有些犹豫。
辨静也面露苦色道:“而且这样一来,师叔你岂不是成了装神弄鬼的神棍?”
宁玄智毫不在意的笑道:“为求找出真凶,当一次神棍又有何妨!况且我们还可以找王县尉相助。”
法海认同点头道:“佛家常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寺主此举,实乃具有佛祖当年之风范。”
马周含笑言道:“不错,既然决定了,那咱们就这般行事吧,必定要让那凶徒原形毕露。”
***
这几日,法善一直生活在惶恐不安当中。
尽管当时并非是他主动要求王大成对付玄智,然而此事毕竟是经过了他的同意。
如今王大成因钱财纠纷误杀陈三,如此重大的罪名他也是难持其咎。
特别是他还无奈隐瞒王大成杀人之事,不用问也构成了知情不报之罪。
然而,若是对着官府如实禀告,相信官府会顾念他乃是轻犯,一定会法外开恩。
但是如此一来,他的名声无异于付之一旦,彻底沦为佛门的笑柄,别说晋升成为一寺住持了,能够保住现在的职位已是不错。
在这样患得患失,惶恐难安的心境下,法善和尚当真是度日如年,痛不欲生。
今日,万年县王县尉带着一干差人前来大安国寺问话,调查陈三死因,当听到这个消,法善登时就吓得魂飞魄散。
据差人们所言,目前已经锁定谋害陈三之人乃是佛门弟子,且居住在胜业坊中。
法善不知道究竟是何处出现了差错,也不知道官府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然无奈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盘问。
好在当夜寺庙不少僧人都可以证明他并没有外出,如此一来,倒是洗去了他的嫌疑,差人也只是简单的盘问几句,就放他走了。
即便如此,法善心内也是忐忑不安,是夜更是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便在此时,一阵凄凉的猫叫声响彻房门之外。
叫声凄然悲苦,犹如厉鬼哀嚎,直听得人浑身发麻,心头冰凉一片。
倘若是平常,法善到不会太过在意,毕竟长安城内野猫多矣,夜晚遇到猫叫也无甚奇怪之处。
然而最近毕竟做了亏心事,法善心头不免有些发怵,连忙用被子蒙着脑袋,蜷缩在榻上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