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一个略显消瘦的身影,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布满了寒如冰雪的冷意,正是大房大总管唐司年。
“祖……祖父,你如何来了?”悴然不防之下,唐逸的笑容有些尴尬,也带着几分惶恐不安之意。
唐司年认真的打量着他的表情,一颗心直往下坠,走进房中顺势关掉房门,咬牙切齿的言道:“这句话我应该问你才对?说,你为何会在这里?”
唐逸身子不自在的扭了扭,很快就有了说辞,勉力笑道:“祖父,孙儿也是担心这玄智和尚会就此脱逃,所以想帮助夫人和你看住他,若祖父大人不喜欢孙儿这么做,我现在就走!”说完,竟是举步欲逃。
“站住!”唐司年怒声一喝,且还压低着嗓音深怕被外面的手下听见,痛心疾首的问道:“我且问你,那长寿果莫非当真是你出手将之弄得枯萎的?”
唐逸眼眸中闪过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故意做出了一副受到委屈的模样:“祖父,孙儿绝对没有做出这种事情,你为何会这么想?玄智那秃驴冤枉我也就罢了,为何你现在也要冤枉我?”
唐司年冷笑言道:“你父母早逝,你乃是老夫一人独自带大的,有没有说谎难道老夫还不知道?其实夫人叫你前去问话那一天,老夫心内就有些怀疑,只是不敢相信你会有这样的胆子。”
“然而今日,你偷偷离开唐门尾随玄智,且行迹一直鬼鬼祟祟,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难道长寿果枯萎一事不是你在暗中动的手脚?”
一席话听罢,唐逸心凉了半截,继续狡辩道:“祖父,孙儿……孙儿真的没有……”
“畜生!事到如今,你还想欺骗老夫!”唐司年厉声打断了唐逸的话,愤怒得犹如一只苍老的雄师:“今日若非老夫有意替你隐瞒,说不定你的行径早就被夫人知道了,你还不知死活想要欺骗于我!”
唐逸心知已经无法隐瞒,脸色兀自变幻数下,撩起衣袍跪在地上,对着唐司年磕头不止,悲声言道:“祖父大人,其实孙儿也不想这么做,都是玄智,是玄智逼我的,若不时他种出长寿果,唐九光岂会生出想要与我大房联姻之心意,我实在无法坐视鸣凤嫁给他人啊!”
听到唐逸终于承认了下来,唐司年太阳穴旁的青筋犹如一条蚯蚓般抽动不止,脸色也是变得非常难看,恨铁不成钢的怒骂道:“混账,你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不明白只要大房种出人参果,夫人就能够成为唐门门主了么?昔日门主再世的时候对我们有天造之恩,你就这样回报夫人的?”
唐逸泪流满面的言道:“可是,孙儿真的不想失去鸣凤啊,若失去了他,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见到唐逸死不悔改的样子,唐司年怒从心头起,抬起一脚将他蹬倒在地,指着他的鼻尖骂道:“夫人是主,我们是奴,即便主人有万般不对,我们作为奴仆的理应支持主人,岂能因为你自己的一些儿女私情,而置夫人的大业于不顾!”
唐逸被这一席话训得脸青面白,再也忍受不住心头委屈,霍然站起悲声到:“是是是,他们是主,我们是奴,是我唐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然祖父大人你想过没有,只要我能够娶了鸣凤,那我们祖孙二人就能改变身份,鹊巢鸠占成为大房的主人,难道你就忍心让我一辈子当个低三下四的奴隶么?”
唐司年如遭雷噬,嘴唇张了张望着唐逸久久不能言语。
一直以来,他之所以乐见其成唐逸追求单鸣凤,心里其实也暗含此番心思,幻想着有一天,唐逸能够和单鸣凤结为夫妇,改变奴仆身份。
然这一切只能是乐见其成,当单雪薇决定和唐九光联姻后,他就黯然断了这份心思,不敢有此奢望了。
今日突然听到唐逸这番话,他才惊然发觉原来自己又过的念头,在孙儿心里又是何尝没有?
他能够轻易放弃之事,但年轻气盛、不敢服输的唐逸又如何能够做到淡然处之?
作出破坏长寿果之事,也是不难理解了。
想到这里,唐司年心内又是悲凉又是难过,更有一种晚节不保的黯然之感。
毕竟唐逸可是他过世儿子的唯一血脉,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他如何忍心秉公办理,将唐逸的所作所为禀告给单雪薇知晓呢?
一声沉沉的叹息,唐司年霎那间就如苍老的十岁,暗哑着嗓音言道:“说,将你的所作所为全都老实交代出来,一个字也不许遗漏。”
唐逸跪坐于地,一脸紧张问道:“祖父让孙儿坦白孙儿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你这是要将孙儿交给夫人处置么?”
唐司年抚摸着他的头顶,苦笑道:“老夫乃俗人,还没有勇气做到大义灭亲,说吧,听完之后老夫才能知道看有没有能力帮助你。”
唐逸双目立即就亮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惊喜之色,连忙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道来。
“唐士东?那毒药是唐士东给你的?”唐司年极其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
唐逸老老实实点头道:“对,这种毒药乃是唐士东在一处古籍中偶然发现,对人无效而对这些植物有所奇效,所以孙儿才将之放入了水中,以此水为长寿果浇水,致其枯萎。”
唐司年皱着眉头思忖良久,在房内踱步数圈猛然止步冷声道:“唐士东那厮不过是一不学无术之徒,用毒手段也是极其下乘,岂会有能力按照古籍配备出就连老夫也是未曾察觉的毒药来,这其中多半有诈。”
“多半有诈?”唐逸一头雾水,“可是毒药的效果非常不错啊,且还助我弄死了长寿果。”
“你啊你,只怕被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唐司年见他依旧没有醒悟过来,不由一声叹息,思忖后断然开口道,“你立即悄悄从窗户离开,记住不要被任何人所发觉,剩下的事情交给老夫就可,至于唐士东那里,也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下这一盘好棋。”
唐逸自是对唐司年非常信服,连忙点头依言而行,很快就翻窗而去。
唐司年怔怔然的站在房中沉思,终于下定了决心。
原本他是不想争取什么的,但是如今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不争,只怕极难保住唐逸的性命。
看来他也只能对不起单雪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