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的手举在半空中,却是迟迟不肯放下,紧抿着嘴唇,面上显现出纠结的神色。
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下手。
其实在古代战争中,这种情况是不可避免的,为什么乱世人口剧减?军队打仗,总不可能发动大量战兵去运粮,只能够发动民夫,一旦兵力损失过大,就不得不征召丁壮男子入军。比如五胡十六国时期,最过分时能够达到五征三。
每五个壮丁,要抽出三个当兵,这是什么概念?全国人都要拉出去打仗了。
而就是萧言这么一迟疑,这些被胁迫的百姓已经担着土来到了坞堡之下,最前排的百姓迅速的将担子放下,把里面的泥土倒了出来,垒起薄薄的一层。
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快了速度,想要将土道打造出来,然后他们身后的黄巾贼便能踩着土道,冲到坞堡之上。
“放箭!”
手臂落下,萧言沉声道。
萧仲厉喝一声:“放箭!”
嗖嗖嗖!
数百只箭矢抛射而出,射进了担土的老百姓中,传出一片惨叫声,一时间哀鸿遍野。
“乡亲们!非是萧言无情,只是这坞堡中也有我一家老小,尔等若想活命,便不要继续向前,快逃吧!”萧言大喊道。
弓箭手得到命令之后,加快速度张弓搭箭,不停地对准百姓放箭,箭矢源源不断。这些老百姓阵型密集,而且身上穿的都是葛布麻衣,死伤众多。
“哎呦,别射箭,别射箭啊!”
“君侯饶命,我等也不想啊。”
坞堡下不时有人倒在地上,甚至还有一些老弱妇孺被射中,躺在地上便一动不动了。
萧言亲眼目睹这一切,紧握的拳头不由微微颤抖,他忽然有些佩服曹操了,在徐州屠城十几万,杀得河水为之断流都面不改色,怪不得是枭雄,他自问做不到。
坞堡之上箭如雨下,又听到萧言的喊话声,这些百姓明白萧言也是手下不留情了,纷纷扔下肩上的胆子,掉头便跑。
“乡亲们,上前担土就是个死,大家伙儿快跑啊!”
“娘亲,孩儿背您!”
这群百姓的后背被黄巾贼的刀锋抵着,不得已这才为他们担土,眼下萧言也命令射箭,他们自然谈不上什么忠心,乱作一团。
在前排督战的周震毫不犹豫道:“督战队上前,谁敢向后一步,立刻斩杀!”
“喏!”
无所事事的督战兵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双眼冒光,提在手里的环首刀举了起来。
“哪里跑?”
一名督战兵嘿嘿一笑,抓住环首刀上前一步,盯住了一名年过半百的老翁。
“啊?不要杀俺,求求你了,俺不想死!”
这老翁浑身一颤,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来,不停地求饶。
“别杀俺,别...唔!”
刀光一闪而过,老翁登时挣大了双眼,脖子上一道血线飙了出来,身体向侧面一歪,不动弹了。
“杀!”
慌不择路向后逃去的民夫,自然遭到了督战兵的屠杀,这些督战兵各个心狠手辣,杀人跟杀鸡没什么区别,被箭雨射死的百姓不过三四百人,倒在他们刀锋下的却更多。
不过更多的人却是向前冲去,沿着坞堡的左右方向,想要绕过坞堡,避开身后的督战兵逃生。
司马俱眉头一挑,吩咐道:“让周震把这些人给追回来。”
这些民夫虽然死多少都不心疼,但是没有他们押运粮草,担土攻城,总不能出动他麾下的军士,当然不能放走。
“抓住他们,不要放走了!”
周震粗豪的喝令一声,前军五千多黄巾贼一拥而上,在后方追逐。
“不要继续攻击百姓了,射杀贼人,快!”
萧言见到黄巾贼冲了上来,急忙改口,屠杀百姓不是他的本意,只不过这些百姓担土威胁到了坞堡而已,这些黄巾贼才是真正该杀的。
弓箭手略微停顿,重新张弓搭箭对准了乌拉乌拉涌上来的黄巾贼,继续射击。
这些百姓倒也聪明,沿着坞堡逃跑,这些黄巾贼既然要追逐四散而逃的百姓,肯定也要绕着堡墙,于是乎不光是箭矢如雨而下,就连滚木和礌石都从堡台上扔了下来。
“哎呦!”
“腿,我的腿!”
一千二百萧府私兵和千余青壮都卯足了劲,要给这群黄巾贼一点颜色看看,追逐百姓的黄巾贼遭到这番打击,惨叫声不绝于耳。
而遭到坞堡上的这么一番打击,黄巾贼的速度不免受阻,许多百姓趁着这个机会拼命的向前跑,很多人都逃了出去,只有一些跑得慢的老弱妇孺被身后的黄巾贼追了上来,给抓了回去。
虽然零零总总跑了千余百姓,但是司马俱却是面色淡定,手下有两万多人,跑了这千把人算得了什么?
他满不在乎的挥挥手:“让这些民夫接着上,继续担土,谁要是敢逃走便当场诛杀。”
“上,不准后退!”
畏惧不前的百姓又被组织了起来,继续挑着肩上的担子,上前挑土。
嗖嗖嗖!堡墙上箭如雨下,不时有百姓中箭倒地,发出惨叫声,可是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因为身后同样有黄巾贼,用冰冷的刀锋抵着他们的后背。
俗话说三箭不如一刀,头上虽然箭如雨下,但是也不一定射在自己身上,只要不是射中要害,也不一定会死。
但是如果敢逃跑,被身后的督战兵来上一刀,想活也难。
于是乎,这些民夫忍住心头的恐惧,顶着脑袋上如雨而落的箭矢,挑着一担子土,双脚快速的向前移动,冲到堡墙之下,迅速的把担子中的土给倒出来,快跑回去。
司马俱也不是完全绝情,他早就对这些民夫明言:只要能够把一担土挑到坞堡之下,便能够歇息一天。
司马俱当了这么多年贼头子,自然也知道怎么用人,应当一张一弛,不能把人给逼得太紧,否则这些民夫就算都是兔子,急了那也得咬人。
一担担的土被倾泻在堡墙之下,一道土墙逐渐出现了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