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的“社会进步人士座谈会”刚一结束,郭威就派了电报过来,表示关于这件事情,他有意见。
此时南昌的情况其实相对要紧,郭威身为最高军事长官,并不应该离开。
然而王角还是答应了郭威的请求。
在长沙的报纸开始报道张格代表河北省开始坚决反对“劳人党”的时候,于人心惶惶之际,郭威抵达了衡阳。
“老爷,除恶务尽啊。”
“怎么个除法?”
“就算不杀光他们,至少也要让他们不能好过。该劳动改造的劳动改造,该服刑的服刑。怎么可以再招揽安抚呢?”
“这是你个人的意见,还是部队上都有这样的想法?”
“有些曾经吃过大苦头的战士想不通,像黄图这样的人,如果还加以重用,很打击战士们的士气。”
“那就要解释清楚。”
王角叹了口气,“谁不想除恶务尽呢?谁不想把作威作福的人都打倒呢?我们现在在江西、湖南的治理区内,的确是形成了绝对优势,但是在长江以南广泛地区,还是弱小的,更不要说跟整个朝廷比。所以,穷凶极恶的,我们毫不犹豫地消灭,群众拍手称快,这是应该的。可是类似黄图这种原本在职位上不过是尸位素餐的家伙,他们即便有恶,却也不是首恶,更没有直接的恶。要是将他们也全部打击下去,最终一定是会扩大化的,到时候,柳璨要不要消灭?难不成就是要亮明态度,我们跟朝廷中的任何一个官吏,都是势不两立?”
“老爷,我知道,团结大多数,争取大多数,这样才能发展壮大。可是,有些骑在人头上拉屎拉尿几十年的,不但没有受惩罚,反而还能逍遥自在,这怎能说得过去呢?”
“哪有逍遥自在的说法,不合理的剥削收入,都是要充公的。你当抄家是假的么?你不能只看到他们人没事儿,要看到他们的权力、财产,有没有损失。如果黄图还是家中万亩良田,那自然是没话讲,是我王角处事不公。但现在黄图也好,黄片也罢,以前捞的都加倍吐了出来,唯恐我下手,这些吐出来的,难道就是用不上的废物?还不是要转化为军需,转化为物资?”
“衡州籍贯的战士,只怕还是想不通。”
“想不通也要想,发工资的时候要解释,开会的时候也要解释,你是军队的政治代表,这个工作,本来就是你的。‘战士委员会’的作用,就是将最高层的决策,以最简单的方式传达到一线战士。他们领会了精神,明白了良苦用心,战斗才会更明确。”
王角看着郭威,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不会只是一个军长,你的军事才能是有目共睹的,是甘正我投胎几辈子都比不上的天赋才能。但我们现阶段,还是不能够军事和政治分家,还是要以政治路线为指导。所以,你既是军长,也是军队的政治代表。战士们想不通,你就要让他们想通。难不成你是要做传统的军头,搞‘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那一套?”
“唉……”
叹了口气,郭威攥着拳头恨恨然道,“就是不甘心。”
“不要局限于一时,要大胆一点,也要对自己有信心一点。要相信‘为民请命’是正确的,是可以实现的。我们如果三五年内都死了,也不怕这条路就断了。我们这几万条破枪,可不是什么‘近卫军’,也不是什么保皇党,更不是‘安陵散人’。和他们不一样,我们这几万条破枪要是沉了扬子江,至少这扬子江两岸的老百姓,日子比以前要好过的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
郭威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我不像老爷这么有信心,我生怕身死功灭。想着趁现在还活着,能杀几个是几个,总归是不亏的。将来的事情,我不敢想,不敢像老爷这样底气十足……”
“我其实并没有任何底气。”
看着郭威,王角神情很平静,“现在的一切,都不是我能预料到的。我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基准,不符合我认知的就否决掉,只参考成功经验。我并没有任何领导才能,不管是军事上的,还是政治上的。当然,委员长这个位子坐久了,该有的调门也是有了,但那不是才能,只是‘唯手熟尔’。”
“……”
最无语的就是这个,郭威觉得自家老爷就是这种迷之自信最牛逼。
然而王角并没有骗郭威,王角的的确确只会做判断题,他只知道哪一种事物不行,并不知道哪一种事物行。
不管是政治纲领还是发展路线,他并没有成体系,他能做的,依然只是二选一或者多选一,照猫画虎是不对的,但是在这个时代中,在贞观纪元之中,哪怕是照猫画虎,至少画出来的,已经是一头猛兽,而不是家宠。
“战士们已经明白什么叫团结大多数,也知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他们并不是愚蠢的,更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情绪上的事情,需要考理性来克服。如果能克服,这样的战士,不仅仅是优秀的,而且是坚定的。如果有一天大多数的战士,都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我们的部队,就不仅仅是有思想,更是有了灵魂。”
抬手拍了拍郭威的肩膀,“还需努力啊,郭威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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