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中,临淄城外。
夜色已经深了,万物归于寂籁,偌大的军营内,女俘虏营内那些被轮番折腾的可怜女人们此时都得到了休息的机会,舔舐伤口,然而大营正中,洪承畴的大帐内依然是灯火通明。
烛光下,洪承畴的老脸略有疲惫,精神却极为抖擞,正在奋笔疾书,大字龙飞凤舞,充满坚定与希冀。
他此时正在给诸多山东藉、包括河南乃至是南京藉的豪族们回信。
说实话,前些时日清军在海城南门外的失利,尤其是模范军热气球的初次登场,让的洪承畴差点要崩溃,几度失去信心,甚至生出了自裁的念头,一了百了。
可随着清军各部逐渐铺展开来,形势发生了新变化,各部都赚的瓢满钵满,洪承畴终于找到了破解的法门,一下子又活过来!
宦海沉浮多年,历经世事,他着实太了解这些大明豪族们的心态了。
混的好的,想保全自己,却又想两头、乃至是三头下注,永远保住他们的富贵。
混的不好的,无时无刻不想翻盘,却是苦于没有机会,没有法门。
若是放在太平岁月,这种东西都是潜移默化、不能上台面的潜规则,你就算不爽也很难改变什么。
但此时,天下乱局已成,很多东西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所以,他主动跟多尔衮请缨,要替大清国‘收拢山东民心’。
本来洪承畴还以为,这事情肯定要付出不少代价,乃至被人骂汉奸,但他没想到的是,事情比之他想象的还要顺利十倍!
随着他率先亲顾茅庐,拿下了齐国故都临淄这边的一位略有落魄的吴姓举人,事情便飞速踏上了快车道。
这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内,不说个人的文人了了,山东,河南,乃至南京周边,与他联系的豪族就已经超过了百个,都愿意为他洪承畴尽一份力,更愿为大清国尽一份力。
这让洪承畴很快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
终于,子时初刻出头,他终于回完了今天所有的密信,让亲随连夜发出去。
身边伺候的小厮赶忙端来早就精心准备好的夜宵,恭敬给他满上酒,这才小心退出了门外。
洪承畴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美食,一边品着美酒,整个人只觉没有一个毛孔不舒坦。
在大清国效力,的确是有做汉奸的感觉,但在很大程度上,比之当年他在大明要舒畅多了。
大清国内部的确也有不少倾轧,却一直盘旋于皇族内部,只要他们这些汉臣奴才自己不作,一般是不会沾染到身上的。
而不论多尔衮、济尔哈朗这些王族,亦或是索尼、遏必隆等满蒙勋贵,都是人中龙凤之辈,很多东西,根本就不用太过刻意。
尤其是处在此时这种风口上,他几乎有种手握风口浪尖、尽在掌控的感觉!
离开了他,大清国就转不了了。
而只有有他在,整个大清国才能走在更好的轨道上。
接连喝了几杯酒,身上有了不少酒意,洪承畴心情不由更为愉悦,慢斯条理的把玩着酒杯笑道:“待过几天,青州城拿下来,事情便完全理顺了。长青啊,你也不要怪某,咱们这也是……各为其主嘛。呵呵,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年轻那!”
……
眨眼,已经进入到了三月初,冰封逐步开始融化,幽幽的小绿苗,逐渐在旷野中露出了头,整个天地都开始复苏,展开了新一轮的生机。
这些时日,徐长青并未有任何大动作,除了巡视军务,安抚海城内的民心,并未救援已经岌岌可危的青州,也未曾主动对清军发起攻势。
这让的海城内的百姓们也开始躁动起来,不明白徐长青的用意。
毕竟,青州可是藩王所在地,更是距离海城最近的一个藩王,若是青州有失,徐长青的名声,必将遭受到严重打击。
然而,让人奇怪的是,衡王朱由棷的女儿、现在已经成为徐长青侍妾的一水姑娘,此时也不着急了,还时常在海城的公开场合露面,仿若丝毫不担心父亲那边的危机一样。
这也让许多民间政治界人士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惜,没有人给他们作答。
三月初四。
徐长青照例一大早便来到了海城南城头巡视。
此时,海城南城头这边早已经换防数次,值守正面核心区的是徐长青的心腹张龙。
不过张龙此时状态并不是太好,很凝重的对徐长青汇报着军务:“大帅,清军最近这几天,在周围区域内修建了很多高大的土台子,上面都架设上了火炮,这是在防备咱们的热气球啊!而且,清军诸多游骑都很凶,咱们在大清河南岸,几乎出不去了……”
徐长青缓缓点了点头,拿起望远镜,看向已经初吐绿意的南面旷野。
此时,原本平坦的旷野中,已经堆起来至少上百座高大的土台,每个土台都很高,几如小山一般,周围则尽是坑坑洼洼的壕堑,犹如被狗啃过一样,以后,单单要平复这些东西,就要花费不少人力物力。
徐长青却并没有着急,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些高台上清军的布置。
不得不说,人毕竟是万物之首,智慧是无穷的。
清军此时这些动辄就得有个七八十米、乃至上百米高的土炮台,对模范军的热气球还是有很大威胁的。
这些交错的布置,模范军不仅热气球很难伸展过去,地面攻势也将受到极大的阻碍。
几乎是从陆空两个维度,牢牢把海城锁在了这片局限的空间内。
徐长青也有点佩服多尔衮了,办法是土办法,但是真的好用。
这也是徐长青和模范军此时最大的尴尬之处,以一城敌一国,没有完全的把握,时机没有成熟之前,决不能贸然动手,就算清军再作妖,一时也只能暂时先忍着。
“龙哥,儿郎们的士气如何?政治工作顺利吗?”
徐长青看了一会儿,没有纠结这些问题,转而问起了实际的工作。
张龙此时已经很成熟,片刻便领会了徐长青的意思,嘿嘿一笑:“大帅,儿郎们士气都好得很,都等着好好干狗鞑子呢!前几天,那几个青州的妇女逃难到咱们海城,改编的那出戏,那个一个惨啊,许多儿郎们都看哭了啊,大家都在攒着力气,等着给这些姐妹们报仇!”
徐长青笑着点了点头:“龙哥,咱们老祖宗怎么说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咱们现在能力有限,便只能先忍着!但是,只要机会出现,咱们就得拿出咱们的武勇来,不能让咱们大明的老百姓,就这么让鞑子欺负!”
张龙忙重重点头,单膝跪倒在地:“大帅,您放心,我第四千总队上千五千余儿郎,随时听候大帅号令!”
……
离开了张龙部,徐长青又先后视察了王安山部、赵增金部等几部主力作战部队,直到午时出头,这才是稍稍得闲,来到了第三城墙这边吃午饭。
而这边,李幼薇,唐钰,顾横波,董玉,陈圆圆,寇白门,一水,包括秀儿等十几个女人,早就在这边等候多时了。
她们此时当然不是来这边玩的,而是带着一个数百人规模的庞大戏班子。
这是徐长青在那晚与周皇后和朱媺娖等人分开后,一时间灵光一闪想出来的办法,经过了这几天的筹谋,李幼薇她们终于是做成了。
不过此时一切都才刚刚成型,还远不完善,昨晚仅仅在张龙部来了个试水演出,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
临时办公室内。
随着丫鬟们开始上菜,李幼薇也开始详细给徐长青汇报起了工作:“徐郎,我们现在已经排练了三出戏,一出是《玲儿救父》,一出是《青楼女侠》,还有一出是旧瓶装新酒的《新白毛女》。主要是人手实在不够,没有合适的演员,要不然,能排出十出戏来。这里面,主打是《新白毛女》,新演员还都在培养中,这一出,只能是圆圆亲自上了……”
徐长青一边吃饭,一边看向了陈圆圆。
陈圆圆俏脸顿时微红,忙深深一个万福,害怕又期待的道:“爷,主要是,主要是实在没演员了,奴婢,奴婢又很喜欢《新白毛女》这个剧本,所以才……”
徐长青笑了笑:“怎么?我徐长青就这么不开明吗?是不是,你们都想演这部《青楼女侠》?”
一众女人们顿时都有些脸红,便是顾横波都有些娇羞了。
别说,《青楼女侠》这个剧本,简直就是为她们量身打造,可惜,就算她们再想,这种东西肯定是不能尝试的。
否则,徐长青的脸往哪里搁?
看着一众纠结又期待的女人们,徐长青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言。
女人,终究是个奇葩生物。
哪怕在此时,谁又不想做明星了?
“行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别装样了,想演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要把握好分寸!就拿《青楼女侠》这个剧本来说,矛盾还不够深刻嘛!鞑子是什么?鞑子是连禽.兽都不如的畜生!就不能把他们当人看!当然,他们更不会拿咱们汉人当人看!所以,矛盾必须要再突出,必要时,女演员可以牺牲一点,稍微露点肉!一定要让大家感受到鞑子的可恨,咱们汉人,必须要拼命反抗!”
看徐长青慷慨激昂的模样,李幼薇众女都有些懵逼。
她们以为她们已经很激进了,可在徐长青这边,居然还是不够……
徐长青看着一众女人们震惊的模样,不由一笑,继续解释道:“我已经挑了几个原来经营戏班子的好手,都审查过了,晚点他们就过来。他们会帮你们更好的运营此事。现在在部队里,这只是开始而已。之后,还要深入到民间。到那时,特别是有孩子的时候,就要注意戏的尺度了……”
董玉毕竟是开青楼出身,瞬时便反应过来,美眸一片晶亮的道:“爷,您是说,在部队里,咱们要……”
她虽是没说出口,但徐长青又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笑道:“就是这样。要给儿郎们期待,更要让儿郎们愤恨!要让儿郎们明白,这是生死战,我们与鞑子,不共戴天!另外,你们要根据时事,及时改变新剧本!前几天那几个青州女眷逃难改编的《玲儿救父》就很不错!只要你们能做好这些事,以后,海城,包括我山东左协的演艺业,我便都放给你们,如何?”
“哇,太好了!”
“爷,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爷,您就瞧好吧……”
看着一众兴奋的女人们,连李幼薇和顾横波都有些忍不住的欢呼雀跃,徐长青的嘴角边不由露出了弯弯笑意。
想他么的玩宣传,这玩意,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