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了。
淅淅沥沥的雨丝轻轻拍打着屋檐,就恍如汩汩流淌的温润音符,很有节奏感,又足够轻柔,很容易便让人舒服的入眠。
可此时,躺在床下的毯子上,徐长青却是辗转反侧,久久没有睡意。
这他娘的,前进一步是畜生,可不前进,却是畜生不如……
这绝对是个究极的选择。
便是徐长青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好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徐长青想要的东西太多,太过贪了。
如果只求一夕之欢,随便怎样都无所谓,然而,徐长青不仅想求一夕,更是想长长久久,而且要得到张宝珠的心……
思虑间,徐长青止不住有些烦躁,只能强迫自己想政务,想大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此时,南京各方面虽然依旧存在着许多瑕疵,很多东西都不忍直视,但是,大框架已经逐步被确定下来,该有的蛋糕也被分的差不多了。
只要保持这个节奏下去,或许太大的改变很难,但是,保持住现有节奏,稳住新朝的根骨,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
接下来,就是更为深层次的博弈,看谁看的更高更远,能提前着眼布局未来才会显露出来优势的东西了。
床上,听着徐长青时而翻身的声音,张宝珠俨然不可能睡着。
说实话。
走到今天这种局面,她是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要跟人去争什么,去计较什么,可惜,生活的苦难,却是一样也没有放过她……
谁能想到,她此时,居然跟徐长青躺在一个房间,而且,距离只有咫尺之遥……
不过话说回来,遇到徐长青,又何尝不是她的荣幸?
倘若换成别人……
张宝珠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可即便过了今晚又如何?
到明天,她究竟还要去面对她的‘好妹妹’周皇后……
一想到相处多年,表面上一直非常和睦的妯娌,居然用如此歹毒阴损的方式来对付她,张宝珠的心里简直要滴血!
即便没有见到周皇后,她却已经想到了周皇后明天会怎么摆弄她,必定会以大明的江山社稷和列祖列宗来说事……
在利益面前,所有的情和义,现在来看,简直可笑……
“哎……”
想着,张宝珠不由深深叹息一声。
即便过了今晚,以后,又当如何呢?
若是再面对徐长青还好,若是面对其他人……
张宝珠忍不住转过身来,偷偷看向了徐长青。
徐长青明显还没睡着,虽是强闭着眼睛,可呼吸却并不是很均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张宝珠芳心里又忍不住幽幽叹息一声。
如果不是今晚的见闻,她真的想选择三尺白绫,让这所有一切都结束,反正她又没有了什么亲人,也没有儿女,早已经是家破人亡。
然而!
今晚的一切,尤其是雨中无数小幼苗吐露出来的生机,让的她又有些留恋这个世界,不想这么轻易就离开。
那是一种绝对懦夫的体现,而且,这世上,着实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她还从来都没有尝试过。
想着,张宝珠忽然很想徐长青能上来,如果……依照徐长青的脾气,他肯定不能丢下自己不管……
可这种话又怎能说出口?
张宝珠一时不由直恨,你平时不是胆子挺大的吗?怎么这个时候怂了?难道,你想我跌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越想越纠结,越想越气愤。
张宝珠忽然很想踹徐长青一脚。
这厮,平日里的精明都去哪了呢?为什么对自己就不能多用点心呢?
很快,让张宝珠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今晚,着实喝了太多的酒,放在寻常倒也没什么,可此时,徐长青还在房间里,她却是止不住的想去起夜,这……
而世界仿似要跟她作对一般,越不想去,周身的反应忽然越强烈,很快,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让她更难受,不自禁的也开始辗转反侧起来……
“嗯?”
徐长青很快便听到了张宝珠的动静,心中一时有点发楞。
这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今晚还有戏不成?
不过徐长青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张宝珠绝对非凡人。
哪怕是朱媺娖也跟她没有任何可比性!
这是个真正君临过天下的女人啊。
若是贸然乱来,之前所有一切的筹谋,可就都打水漂了。
想着,徐长青忽然想抽自己几个耳光,什么时候,他徐长青也开始在乎起‘沉没成本’来了?
这可是个极为危险的征兆!
甚至,这也是区分强者与普通人的重要指标之一。
当断不能断,你怎么能成为强者?
可真正冷静下来,徐长青着实无法迈过心里难道坎儿……
纵然坐拥天下又如何?
张宝珠究竟只有一个……
若是不能够有好的解决,那绝对是暴殄天物了。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这事情若是做不好,恐怕,老天爷都会给自己降下惩罚!
后世时,徐州是个分界线,在徐州以北的地区,基本上冬天都有供暖,可以南,那就只能熬着了。
此时屋子里虽然有两个火盆,可外面细雨下个不停,还是很潮湿的。
徐长青本来就不爽,很快又开始感受到这潮气,顿时更加不爽起来。
不多时,躺也躺不住了,索性起身来去喝水,然后又到窗边点燃了一袋烟,闷头抽起了闷烟。
“……”
床上,张宝珠将这一切看的通透,一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你的聪明劲呢,怎么现在就比猪还笨呢?
很快,看徐长青转到了屏风后面的卫生间,响起来‘哗啦哗啦’畅快的水声,张宝珠的怒火终于达到了最顶点。
这不是欺负人吗!
她终于忍不住了,袅袅起身来,刚走到房中,正碰到一脸舒畅的徐长青。
徐长青被吓了一大跳,忙道:“夫人,您这是……”
张宝珠没好气的白了徐长青,却直接不理会徐长青,竟自走向了屏风后面。
不多时,听到传来流水声,徐长青顿时一个机灵,这……
好一会儿,张宝珠这才出来,俏脸上一片羞红,在这只有袅袅月色的房间内,更为的明媚动人。
徐长青不由响起了一首老歌:“我承认都是月亮惹得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动人……”
“看什么看?这么晚了还不睡!你明天没事情吗?”
或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张宝珠狠狠嗔了徐长青一眼,便又袅袅回到了床上。
“……”
徐长青一阵无言,片刻才是回神,忙掐灭了烟袋,重新回到小毯子上躺下,尴尬道:“今晚,今晚有点潮,一时睡不着……”
张宝珠忽然冷笑:“怎么,你还想到床上来?这就是你对我大明的忠心吗?呵呵。”
但说完这句话张宝珠就后悔了,明明不想做什么,偏偏就做什么,简直魔怔一般……
徐长青又是无言,忙道:“夫人,你,你别误会,我,我的确有心,却绝不会贸然。时候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
“……”
张宝珠真恨不得现在就去给徐长青一脚,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强撑着闭上眼继续睡。
“邦,邦,邦……”
这时,外面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经是三更天了。
旋即又有巡视的亲兵小声说着话经过。
可惜,他们声音太小了,张宝珠仔细去听也没听见。
这也让她更加烦躁,忍不住又是辗转反侧。
而这时,徐长青终于上道了,小心问道:“夫人,没睡着吧?明天,宫里那边,你想好怎么应对了没?”
张宝珠顿时没好气道:“你想我怎么应对?你们都这么设计我了,还想我怎么应对?”
徐长青被怼的哑口无言,片刻才道:“这事情,我的确有错。可,咱们的日子该过还得过。夫人,不如,咱们商议一下,对对口供,争取别出什么马脚。我这边倒是无妨,可你……”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什么叫对口供?合着,都是我的错了?”
张宝珠其实很感激徐长青的仔细,这也是她最欣赏徐长青的一点,哪怕很多时候很多东西都不好,徐长青却从不会自暴自弃,而是找着问题去寻找解决办法。
这是常人远远没有的能力。
可不知道为何,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模样……
徐长青这时也适应了张宝珠的‘毒舌’,笑道:“错不错的,现在说已经没什么用了。不过,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能让夫人您,暂时离开宫里一段时间,起码先把这段时间的危机避过去。”
“嗳?”
“什么办法?”
张宝珠美眸顿时一亮。
说实话,她早就受够了现在宫里的生活,宁可青灯古佛长伴,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了却此生。
见张宝珠有兴致,徐长青精神大振:“其实也简单,阿嚏……”
但徐长青刚想说,忽然止不住的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张宝珠微微动容,很想让徐长青上床上来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毕竟,这种事情,她怎么能主动?
徐长青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尴尬道:“稍微有点凉,可能有点着凉了。这样,夫人,等过几天我与娖儿成亲,你跟娖儿一起回海城怎么样?到时候这事情我来安排,就,借着皇后的名义,去帮娖儿照顾月子。”
“这个……”
张宝珠心里已经接受了徐长青这个办法,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表态。
关键是,她此时已经明白过来,徐长青并不是想对她只求那一夕,而是,想长久的霸占她……
这让她芳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无奈。
到底该怎么选呢?
“阿嚏……”
这时,徐长青或许是刚才真的着凉了,喷嚏声不断,张宝珠咬着红唇纠结片刻道:“南方的天气太潮,你,你还是拿着你的毯子上来吧。不过,你要敢越雷池一步,我马上就自绝你面前!”
“啊?”
徐长青愣了片刻这才回神,不由大喜,整个人容光焕发:“夫人对卑职的厚爱,卑职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万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