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吕公著跟着刘永年,来到那诵书的殿院的时候。吕公著被自己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显目的赤海。
地板是红木,墙壁是红漆,就连衣服也都是褚袍。
作为吕家下一代的精英,吕公著从小就是按照着宰辅的标准来培养的。
所以,他不仅仅熟读经典,更通读了许多算术、天文、地理、军事著作。
他尤其是在数学上造诣颇深,对数字很敏感。
所以,他很快就发现了,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很特别设计过的。
每一块地板的大小、形制、缝隙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每一个座位之间的距离,也是尺寸相当。
就连他们身上穿着的褚衣,除了大小不一外,其他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相同的帽子,相同的腰带,相同的配饰,相同的靴子。
吕公著一边看着这一切,一边跟着刘永年,穿过这些大臣子侄坐席之间,趋步来到了端坐于上首,巡视着全场的那位国公身前。
在这个过程中,吕公著发现了一个更让他震撼的事情。
所有的大臣子侄,不分年级大小,性格差异,全部对他与刘永年熟视无睹。
他们每一个人,都坐的笔直,胸膛挺起,端正身姿,大声吟诵。
吟诵的声音大小、频率、节奏,几乎都是相同的。
“这……”吕公著心中满是惊讶。
特别是当他看到自己的长兄之子吕安民,也端坐在坐席上,丝毫没有因他的到来而分神时,内心的震撼至于到达顶点。
吕安民,他岂能不知?
乃兄吕公绰不止一次和他吐槽过这个儿子。
顽劣、调皮、懒惰、不爱读书。
小小年纪,就成天想着往马行街那边跑。
犯了错,从来不肯承认,一有事情,就跑去祖母那里寻求庇护。
对嫡长孙,老祖母对自然是宠溺的。
便是吕夷简,也从不训斥、责骂这个长孙。
反而越加宠溺、娇惯,几乎予取予求。
由是,吕公绰头疼不已,总觉得这个儿子要废掉了。
然而如今,吕府的小霸王,却乖乖的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跟着周围之人,大声吟诵,无论是态度还是神态,都与过去截然不同。
简直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这……便是传说中的造化神功,也不过如此了吧?……”吕公著在心中想着,于是内心的敬畏与崇拜又多了几分。
便毕恭毕敬,趋步来到那位国公身前,屈膝参拜:“微臣户部员外郎、资善堂赞读行春坊左事公著,顿首再拜国公……伏乞国公教训、示下!”
于是,便将怀中带来的告身、文字、除授制书以及宫符全部捧在手上。
赵昕挥了挥手,让甘昭吉上前接过这些物件,甘昭吉检查一番,就还给吕公著然后转身对赵昕微微拱手再拜,退到一边。
“吕卿请起……”赵昕道:“赐座!”
便有人将一张椅子,放到赵昕座前左下方大约三步远的地方。
吕公著于是再拜谢恩:“臣谢国公恩典……”
然后就严肃的理了理衣冠,提着绶带,郑重而神圣的坐到那张椅子上。
因为,这在吕公著看来,是天大的殊荣!
自太祖撤座之后,历代获准可以在君王面前有一个座位的大臣,屈指可数。
当朝宰辅,也不过他父亲吕夷简、三司使晏殊以及即将来京的那位李相公,曾经有那么几次屈指可数的机会,获得君恩,得到与官家坐而论道的荣誉。
而其他人……
统统在君前没有位子。
士大夫们当然是很不爽的,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他们的天赋人权!
而且,现实也需要,大臣们可以在君前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不然,说话奏事的时候,就会变得相当程序化。
不止大臣们没有办法把事情仔细说清楚,官家本人,也将得不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然而,面对着士大夫大臣们有理有利有节的说辞。
历代大宋君王都表示:无所谓!
因为,他们并不需要文臣们的仔细汇报与详细报告。
这种事情,内臣和派出去的近臣,就能完成的很好。
各路巡检使、军队里的监军还有矿山、港口、作坊里的监官,都是赵官家的眼睛和耳朵。
反倒是文臣们,经常打着为国为民的幌子,敷衍和忽悠皇帝。
事实表明,对文人士大夫,赵官家们,从来都是利用!
官家们嘴上的‘措大’之语虽然消失了,但心里面的措大却一直在那里。
这让无数人伤心欲绝,感叹哀鸣。
如今,面前的这位国公,竟一见面就赐座。
这让吕公著马上就认定了,这就是自己和无数同仁们祈盼了千年之久的圣王啊。
心中的激动与兴奋,几乎难以自抑。
赵昕悄悄的看了一眼吕公著,嘴角溢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笑容。
富弼如此,吕公著自然也是如此。
这宋代士大夫们的g点,他早已经了然于胸。
便对吕公著道:“自孤闻卿将来春坊辅佐于孤,便日夜期盼,终于,盼到了爱卿!”
他上下打量和观察了一番这位首相之子,未来的大宋名臣,不得不说,吕公著的卖相是相当不错的。
他身材健硕、高大,眉宇之间颇有英气,精神与状态也都非常不错。
不愧是顶级名门子弟,世代宰相之家。
便赞道:“果然一表人才,器宇轩昂,有卿辅佐,孤可高枕无忧,只需垂衣裳便可得上下和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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