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无数的火把灯笼闪烁在战场上,那是无数京城的百姓,手拿火把灯笼,在战场上,寻找幸存的将士,收敛他们的尸骸。
赵兴走在人群之中,看到地上一个伤兵,静静的等待救助。赵兴单膝跪倒将他扶起。他的肚子被割开,肠子都漏了出来,但他却没有惨叫哀嚎,赵兴含泪安慰:“疼,就叫出来吧。”
结果这个士兵眼神带着亢奋喃喃:“我疼,但我不能怯懦的哀嚎。”然后一把抓住了赵兴的肩膀:“我是一个小兵,从小就是军户,我没有见过你,更不知道你是多么大的官。但我可以告诉你,以前,我每次打仗的时候,都第一个将脑袋插在水沟里,等战斗结束了,再跑回军营混吃混喝。在那时候,我们不想打仗,更不知道为什么打仗。但这次,我知道了为什么打仗,为谁打仗。”眼神涣散了,仰望着漫天星斗的长空:“杀奴,真爽啊——”
赵兴听闻这话,不由得热泪长流,他抱着这个不知道叫什么,也不知道是哪里,更不知道是谁的兵无声哭泣。
这就是大明的兵,其实是汉家的男儿,更其实是汉家的百姓,就为了知道了为什么打仗,他安心的付出了他的生命;也为知道为了杀奴,而安心的死去。没有权利的欲望,没有私心杂念,是那么的洁白无瑕。为此,赵兴羞愧无地。
一个手,轻轻的拍打了再拍打赵兴的肩膀,赵兴抖开他,继续紧紧的抱着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士兵哭泣着。
“爱卿——”
赵兴怒吼:“滚——”
那只手停了下,然后继续拍打:“这个士兵已经死了,但他的话,朕已经听到了。让我们记住他吧,但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滚远一点。”赵兴怒吼:“既然你已经听到了这个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家在哪里,不知道是谁的兵的话,难道你还在这里唧唧歪歪吗?去救治伤员,去砍死那些还活着的建奴,去——”然后他闭上了嘴。
崇祯,一个锦衣卫的普通服装,就站在他的面前,一脸的悲戚但又是一脸的骄傲。看到这张脸,赵兴惊呆了,惊呆于,这个脸这种表情,不再是朝堂高坐的那张脸,那种表情,这让赵兴感觉那么的陌生,但又让人那么的欣慰赞赏。
“你找死吗?这里是战场,一个濒临死亡的建奴的一刀,一根狼牙箭,就会要了你的命的。”种鞋无理的对崇祯怒吼,然后跳脚:“智风,毛守义,死哪里去啦,赶紧的保护,保护——。”
崇祯看着真心为自己安全焦急的赵兴,再次拍打了下他的肩膀:“锦衣卫当值校尉,早就将我身边两仗之内的危险清除了,朕只想看看你,看看你的安危。”然后一面亲自心疼的为赵兴裹伤。
这样的举动,让赵兴彻底的愣在了当场,这还是《明史》定论的刻薄寡恩的崇祯吗?这还是这句认为他一直想害自己的崇祯吗?自己是不是带着固有的思维,看待了这个独自战斗,挣扎着将大明的国祚延续了十七年的崇祯?
崇祯一面给赵兴裹伤一面继续道:“朕,要亲眼看看战果的辉煌。”
赵兴顿了下,从纷乱的思维里回过神:“陛下更该看看战场的惨烈,将士们的牺牲。”
崇祯也愣了下,抬起头看着赵兴,因为他的思想里,这些将士都应该是草芥,都应该是死得其所。但听到赵兴的话,他的心弦震颤了,开始低下头观察战场。
战场上层层叠叠铺满了尸骸,凝固的那各式各样牺牲状态的将士。
有和敌人一起拥抱在一起,同归于尽的,有为战友杀敌,抱住马腿的,有为战友挡住刀枪的,更有为胜利身首异处的。
这样的状况,让他身居深宫里的人非常的震撼,他喃喃着:“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平时看去,不过是几个简单的文字,但真实的战场,却是如此的震撼。”
赵兴逼问一句:“难道只有震撼吗?难道不该在平时竭尽全力,善待这些将士吗?”现在赵兴的语气,已经不是臣对君,而是一个平等的,平等的朋友之间的语气。
崇祯愣了下,仰望星空,很久才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搜鼠罗雀以报君恩’,放他娘的狗臭屁。”
赵兴松了口气。
这是一场巨大的惨胜。
战死士兵两万,战死将校三百,黑云龙孙祖寿两总兵重伤昏迷,满桂麻登云重伤,秦夫人过劳昏迷,赵兴身受两处伤痕,毛守义和智风,一个重伤不醒,一个也处于昏迷,六百缇骑战死三百,其余全部带伤。
但这又是一个大胜,斩获女真八旗人头一万,蒙古附军人头三千。逼皇太极移营后退百里,让京城百姓可以有时间出城收取柴禾,看望已经毁坏的家园。
而在赵兴的眼里,最大的胜利和收获,是崇祯心态的改变,是朝好的方向改变。
“爱卿,今天我亲自到了战场,我才真正明白了战场的惨烈,不是坐在大堂里,所谓的指挥方遒的诗情画意。那一具又一具战士将士的尸体,让我心中震撼。”
面对这样的感悟,赵兴在长叹一声之后,心中真的有了一种改变历史的成就感。
他所改变历史的是,生长在深宫之内的帝王,终于看到了真正的战场,终于让他知道,战场是多么的惨烈,而那些让他们当做草芥的将士,是活生生的一个又一个父母的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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