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崇祯坐在窗前,手中把玩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新鲜的同伴,没有欣喜,反倒是愁容满面眉头紧锁。
“现在宫里的物价飞涨,日子艰难,而更艰难的是这个国家的财政。”玩弄着手中的铜钱样本,崇祯感慨着:“为国家当家理财的户部尚书李汝华老朽昏溃了,将一个好好的国库收入,弄得是彻底崩溃,即便爱卿你再有能力为朕找钱,却也不能改变现状啊。”
崇祯一登基,就面临越演越烈的皇权和臣权之争。皇权和臣权之争且不说。单单一个财政危机就是缠绕他一声的巨大的麻烦。而他对理财的概念是开源节流。
开源节流,这没错。
但开源,只着眼于横征暴敛,四处加税薅羊毛。但该薅的羊毛不薅,却专门针对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薅,这样就在天灾的加持下,农民暴动烽烟四起,又彻底的瓦解了税收的基础。
还有就是节流,他的节流的方法是,自身就差窝头咸菜了,不能再压缩了,然后就是四处裁撤,先有裁撤锦衣卫东厂,差点将一个国家基础之一的特务机构给弄没了,让崇祯成为睁眼瞎。没了唯一监控官吏的杀手锏,被东林彻底的架空。后来裁撤了驿站,让西北十五万有纪律性的驿卒,成为流寇的主力军,让流寇从一群乌合之众,变成了真正的军队,同时弄出一个打不死的小强。结果就是,节流下来的钱,最终远远不够为裁撤驿站擦屁股而花出去的钱。这何止是得不偿失?这简直就是适得其反,自掘坟墓。
二现在崇祯感慨现在的大明管家,户部尚书的无能,这一点,赵兴也非常痛苦。
自己在外坑蒙拐骗,不遗余力的为崇祯敛财,其手段都快追上魏忠贤的下作了。但人家魏忠贤是自己敛的财自己花,还能大部分用到刀刃上。而自己却悲催的,敛来的,只能交给别人花。
结果就是,只要将自己辛辛苦苦弄来的钱交给内帑,那个没能力敛财,却死要钱的王承恩立刻死死的捂住,能不花就坚决不花;不得不花的,也必须七扣八扣,把本来一次能解决的事,都弄成个半拉子烂尾。结果就是弄得天下到处是烂尾。烂尾比压根不做更要命。
交给户部,户部的花钱原则,就是能不花在刀刃上,坚决不花在刀刃上,能落入个人腰包的,绝对不能用在别的地方。
自己前前后后,为这个帝国划拉了不下千万的银子了,结果对大明财政真正的改善却是一点没有。大明的财政依旧是个无底洞,依旧在向崩溃狂奔。
大明败亡一亡东林,二亡财政,现在,自己在这两方面,辛辛苦苦两年多了,竟然没有一点建树。现在的自己,不是穿越者那种改天换地,指点江山的英雄,却只不过是一个大明的裱糊将。东出窟窿东面裱糊,西面漏风,西面粘补。虽然暂时算是让大明少了点风雨侵袭,外表光鲜靓丽,但一旦真正来场风暴,这个已经烂到根子上的破房子,就会轰然倒塌。
而别人不知道,赵兴最清楚,未来的大明所迎接的,不是一场风暴,而是壮大的流寇,强大的满清两场毁天灭地的风暴,到时候,自己这个裱糊将拼了命,也扶不住这个纸糊的大厦将倾啊。
但这该死的体制,自己弄的钱,自己是绝对不敢花的。改变现状,必须是自己能弄钱,还得有个能为自己花钱的才行啊。
站起来,捏着那枚铜板,背着手,在御书房里踱步,低着头边走边说:“这一次你从朝鲜借了百万两银子的铜料,铸造成钱币,但也只能缓解一时。那么下次国库缺钱的时候,总不能再去借吧。我们是天朝上国,总不能没了面皮,让属国们看了笑话的。”
听到这话,赵兴总算是在心中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崇祯为了自己的面子,已经明确的表示,不再让赵兴从东江镇铸币厂拿钱了。从此之后,东江镇铸币厂,就是赵兴自己的钱袋子了。
“李汝华已经上折子请求致仕,朕准备恩准他,头的年纪也实在太大了,所以朕准备换一个年轻而能力卓著的干员,来为国理财。”然后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赵兴:“爱卿,你认为用谁好呢?”
其实正经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崇祯不过是自己心里为难,就是顺口一问,但赵兴就接口道:“臣,保举杨嗣昌做户部尚书。臣以为,杨大人正直壮年且有能力,可堪重任。”
杨嗣昌,字文弱,号字微,湖南武陵县碴口坡人,典型的东林党人,曾经当过户部侍郎,著有理财专著《地官集》。现在是霸州道参政。
崇祯帝还未登基时,就看过杨嗣昌的《地官集》等书,赞叹杨嗣昌的才能。现在被赵兴提及,当时站住脚步,思索了一阵之后,长长的噢了一声,然后大有深意的看了眼赵兴:“你在山西的时候,和杨嗣昌老爹杨鹤不和,为此,双方互相上折子弹劾,不说互相往死里整,但也是水火不容。而你又深恨东林,却又为何保举东林之一的杨嗣昌?”
赵兴直接坦言:“我和杨鹤不和,是因为我们政见不和,争论的也是治政方法,而非个人恩怨。“
崇祯不置可否,只是轻笑一声。
“我深恨东林党的是他们的贪婪假清高的误国,但并不是深恨所有的东林人士。臣保举的洪承畴和孙传庭,乃至其他几位官员,都是出身东林,但现在看来,臣保举的是对的。臣保举官员,是只见其才而不见其党。而东林保举官员,是只见其党,不见其才,这一点是本质上的不同,还请皇上明鉴。”
听这一番侃侃而谈,崇祯不得不对赵兴另眼相看,最终感叹一声:“赵爱卿,真为国忠臣也,朕明白了你的本心初衷了。”
然后继续踱步,想了一阵之后,对赵兴道:“杨嗣昌正在京师,想用其官换他父亲杨鹤不死。朕虽然深爱其才,却不能对他爹文过饰非,所以一直未允。你去他的宅子看看,和他谈谈,如果做好户部尚书事,朕允他所请,全了他孝心,只将他父贬为庶民,去吧。”
赵兴对这样的安排,难得的感动了一把。这是崇祯惜才,为他自己找个台阶。但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让自己缓和和杨嗣昌的关系?这和自己总给他弄钱有关啊。
刻薄寡恩,现在似乎放在崇祯身上不大正确,看来,清朝编写的《明史》还是有出入的啊。《明史》还说张献忠在四川杀了六亿人呢,看来是真不大靠谱啊。自己需要好好的体会一下,做个历史的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