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吏部侍郎刘仲周急赶来城外军营宣旨,抚慰李思业昨夜受惊,盛赞他顾全大局。并褒奖他夺回辽东、中都,加封其为齐鲁郡王、兵部尚书兼枢密院副使,虚衔一大堆,银子却半两皆无。
李思业昨夜大闹一场,还伤了宗室,他虽然吃准完颜守绪为大局暂不敢杀他,但难保其他宗室不会用私兵来对付他,为了安全,他连夜便率人返回了军营。
不料完颜守绪不但不恼,还加官进爵,好言抚慰,一方面李思业知道是因为中都和上京,但另一方面他也猜到这或许和金国的内部斗争有关,又得知完颜奴申今天称病不朝,完颜守纯因子受伤而勃然大怒,却被完颜守绪斥责其纵子行凶,自取其辱,他心中突然敞亮,自古帝王之术讲的是权谋和平衡,不许一家独大,现朝中的贵族明显压过了士族,他完颜守绪焉能无动于衷,不过是借自己的手教训一下越来越飞扬跋扈的权贵,既然大家都在动心机,他李思业又怎甘白白被人利用。
李思业便取出奏折,将上京一行划去,只提以中都换取山东完全自治和徐、海、宿三州,他将奏折交给刘仲周,只等完颜守绪的反应。
刘仲周走后,恰逢山东信到,这是他久盼的,细问过情况后,便一旁拆看起来,先是家信,赵菡在信中只是嘘问他的寒暖,关照他要多体谅李秋宜亡国之痛,及早将她送回山东,别的没说什么,更没有任何抱怨。李思业的心里略略生出一丝歉疚,自己决定娶李秋宜,压根就没想过征求她的意见。
半晌,他微微一叹,又拿起一封信,见是柴焕写来的,信中言莱州港和船场已经建好,第一艘三千六百料(二百吨)的商船即将开工,又言宋大有刚从琉求返回,带回了一人,就是那个做炮的回回人阿老瓦丁,其人设计了一种新炮,威力极大,只等李思业回来定夺。
李思业猛地站起来,心中激动异常,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个阿老瓦丁设计出来的难道就是历史赫赫有名的回回炮不成?如果是的话,那可是忽必烈争夺天下最锐利的武器。
他在房中来回踱步,心情难以平静,离开山东已近半年,此刻思乡之情油然而生,李思业遥视东天的白云,他暗暗下了决心,要尽快结束谈判,立刻返回山东。
或许是因为欢娱和诱惑总爱在夜里出现,南京的夜便急不可耐地赶来,不久苍白的月色便展开了它的外衣,将银辉铺向人间,李思业在一千骑兵的严密护卫下,依约赴宴。
完颜阿虎的府上此时亮如白昼,歌舞丝弦,笑语喧天,今夜是完颜阿虎为李思业接风而设,但见四时鲜果充足,珍馐百味摆上,席间更有北地的各色烤肉,焦黄流油,诱人食欲,一队舞女在席中翩翩起舞,更有美姬娇娘环侍左右,莺莺燕语,眼中万般风情挑逗,任君采撷。完颜阿虎声如洪钟,举杯大笑道:“大将军,上次在临安客居,未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今回补上,美酒、美人,大将军可随意享用。”
李思业举杯笑道:“老将军美意,思业心领了,下次请去山东,好让我也有机会回敬。”
陪席的十几个少年将军均为金国的后起之秀,在战场上立过战功,个个居功自傲,一副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仿佛自己就是吕布再世,孟德重生,只是碍于老将军的面子,才出席陪酒,否则依他们的性子,早将这个危害金国的李思业乱刀砍翻,哪还容他坐在上席喝酒。见老将军劝酒,众人早瞪起乌鸡眼,鼻子里喷出阵阵冷气,简直要将房间里冰冻起来。
李思业笑吟吟地注视这群愤武,这和宋国的那帮愤文相比,却又多了几分坦率和勇直,不过李思业却不想小看他们,或许有一天他们就是自己军队的敌人。
次席上,蒲察玉郎脸色阴沉,他慢慢地摩挲着酒杯,仿佛那是一杯苦酒,他眼中闪烁不定,还在回想完颜阿虎的话,要他放弃挑战,笑话!那不就是要他投降吗?不成!一定要和他一战,想着,手上微微用劲,竟将那酒杯捏成得粉碎。
突然一家丁急急惶惶地跑进了,脸色惊得煞白,舌头仿佛是打了结,手指外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惊异,面面相视,皆不知何故,突闻一声大笑传来:“阿虎可是不欢迎朕来此处?”声到人到,门厅前早出现一人,大厅里顿时跪倒一片,不用说,是金帝完颜守绪到了。
李思业也不禁暗暗吃惊,他闪目望去,只见来人身材雄伟,甚有气派,站在那里负手卓立,便如一株高拔的松柏,和那瘦弱的宋国皇帝赵昀形成鲜明的对比,不敢无礼,李思业大步迎上,双手撸袖,左膝单跪道:“臣山东路总管李思业参见皇帝陛下。”
完颜守绪急步上前,扶起李思业道:“久闻李爱卿大名,朕却倒是初见,好人才,爱卿免礼!”他仔细打量这个久闻其名的人物,但见他虽气势不凡,但目光柔和、亲切,不禁心生好感,忖道:“此人也并非传言中的粗鲁、无礼之徒。”不禁对收回中都又添了几分信心。
李思业这才抬眼细见完颜守绪,但见他生得相貌堂堂,双目电光隐现,冷酷而有一种透视人心的魔力,给人以精明厉害却又城府深沉的感觉,是那种雄才大略的类型,外貌看来已年过五旬,可是岁月不但没有给他带来衰老,反而增添了成熟的魅力和威严,心中也暗暗道:“果然是一个有雄才的帝王,只可惜运气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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