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华离王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八日,姜偃第一次以王子的身份登上了中州朝堂,群臣皆惊。然而,由于信物确凿,又有当年血书为证,朝中上下全都无话可说。是日,天子以姜偃少小失离为由,命太傅张谦教导其治国之道,令其从练钧如监国理政,令伍形易教导其武艺军略。至此,人人皆知天子有意立姜偃为储君。
伍形易默然站在自家庭院之内,眉宇间阴云密布,眼中不时闪过寒芒。他自然知道姜离选在这个时候发难的意思,然而,自从上一次进退失据,不得不和练钧如达成妥协之后,他再难轻易相信自己对城中军马的绝对控制。
“世家,若非那些世家豪族占据了过多权力,又岂会有如今的局面?”他恨恨地迸出一句话,这才回头望着重伤初愈的常元,“常元,你倒说说,如今我还能相信谁?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
常元望着伍形易已经苍老了不少的面庞,小心翼翼地避过了那炯炯目光,这才斟酌着语句答道:“伍大哥,如今情势非常,但你手中掌握的实力仍旧是中州之最,不管谁得到了御座,都不会是你的对手。说心里话,我们八人都是兄弟,明空这一次也安然归来,你不能因为一时之失就怀疑他们!”
“我当然不想怀疑自己人!”伍形易的言语却冷淡得很,“小懿虽然变了心,但好歹还知道在危急时刻救我性命;明空受制也是因为实力不济;天绝地煞都是粗鲁不文之人,要论异心也是没有的;马充鲜少外出,毕竟阅历不足。算来算去,对世事实务之道,我身边真正得力之人就只有你和蒙辅而已。这些天你昏迷不醒,外务大多由蒙辅经办,没想到,他竟然瞒下我这么一件大事!”
“蒙辅一定不会这么糊涂的!”常元脱口而出,心底却觉得一阵惊悸,“他虽然自恃聪明,但一向谨言慎行,怎会在这个时候……”
“哼,你大概不知道吧,就连你受伤也有他的干系!”伍形易甩出一句重若千钧的话,拳头也捏得咔咔作响,“十几年手足之情,比不上外人一句承诺,他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望着常元惊愕莫名的脸,他郑重其事地吩咐道,“其中内情你自然会知道,在此之前,你给我牢牢盯住他,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隆庆殿中,姜离望着身着锦袍的儿子,神色中尽是说不出的欣慰。他这一次不顾练钧如的劝阻,执意让姜偃正式走向台前,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寿数不永的缘故。若是长久地拖下去,也许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也无法名正言顺地和儿子待上片刻。为了这一点私心,他只能豁出去了。
“陛下,舒姬夫人和使尊殿下求见!”赵盐眼见姜离心绪极佳,陪着笑脸上前奏报道,“不知陛下要先见哪一位?”
“让他们一起进来吧!”姜离沉吟片刻便下定了决心,如今虞姬已死,舒姬又无子嗣承欢膝下,况且其人一向恭顺温婉,让姜偃在宫中再有一层壁障也好。
舒姬一进殿便看见了那个神似姜离的少年,脚下步子立刻一滞,待到缓过神时已经落后了练钧如老远。她情知失仪,连忙疾步赶了上去,毕恭毕敬地在御前伏下了身子。练钧如却只是微微躬身,目光在姜偃身上打了个转,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偃儿,还不见过你师傅?”姜离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朕虽然为你择定了太傅张谦教导学问,但有些东西他却是不能教你的。练卿虽然只比你年长三岁,这几年却历尽世事苦楚,正好教导你如何进退处事。”
姜偃很快回过神来,神情古怪地看了练钧如一眼,上前便欲大礼参拜,却被练钧如一把拽了起来。一旁的舒姬心中一凛,紧紧抓住了手中帕子,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练钧如根本没想到姜离会突然来这么一招,无奈地摇摇头后便正色道:“陛下,此事绝对不可,虽未正式册封,但群臣已经视姜偃为国之储君,我若骤然当此大任,怕是那些世家大臣会有所不满。至于私底下,我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
“好!有练卿这一句话,朕就放心了!”姜离也不勉强,笑吟吟地收回了成命,又将目光转到了舒姬身上,“舒姬,你今日求见所为何事?”
舒姬不敢怠慢,趋前一步盈盈拜倒:“臣妾今日是来向陛下道喜的,如今国之储君既定,朝局便再无波澜。臣妾忝为陛下后宫,心中不胜欣喜。”她突然从袖中取过一个小巧的锦盒,双手呈递了上去,“此物乃是陛下当日寄存于臣妾宫中,如今原物奉还,还请陛下转赐储君!”
练钧如瞥了华王姜离一眼,见他面露讶色,情知其中必有文章。由于赵盐早已知趣地退去,他只得代为接过锦盒,轻轻揭起盒盖后方才递给了姜离。就是刚才那一眼,他就看清了里头的东西,心中的疑惧顿时更深了。
姜离望着盒中两枚晶莹剔透的玉佩,霍地站了起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但瞬间就转为了雷霆大怒。他随手将盒子交给练钧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舒姬的头顶,一字一句地问道:“若是朕还没有神智迷糊的话,记得当初寄存在你那里的只有龙纹玉佩而已,并不是两者皆在你处。舒姬,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朕,另一枚凤纹玉佩究竟来自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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