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头暂且解决,到了县廨门口,刘县尉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策马转身看着杜士仪和崔小胖子说道:“杜郎君,崔郎君,这桩案子事关重大,你二人都是事主,可否跟着我走一趟去见赵明府?”
倘若从前,崔小胖子必然独断专行,可这会儿他偷瞥了杜士仪一眼,见其毫不犹豫就点了点头,他便有气无力答应了一声,旋即扭头看着身后那几个家丁说道:“我跟着刘少府去见此地赵明府,你们先回客舍,对阿姊和杜娘子说一声。”
桃林县的赵县令今年已经六十出头,跌跌撞撞一辈子方才到如今的位置,因而最推崇的便是黄老之治,任内突然出了这么一桩窃盗官司,他简直是发愁得脑袋都破了。此时此刻,当刘县尉先行进来,报称清河崔氏子弟,赵国公崔谔之和黄门侍郎崔泰之的侄儿崔二十五郎在桃林县境内险些遇刺,他更是头皮一炸,几乎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
“崔二十五郎就在外头,明府可要见一见?”
“见……不,还是不见了,你就说我病了起不得床!”这位赵县令把牙关一咬,随即便哎哟一声揉起了脑袋,最后面带苦色地说道,“我这些天头痛病发作,既是你遇到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去办吧,想来张县丞陈主簿也必然会同意的。能者多劳,子期,你就替本县多担待一些!”
等到刘县尉从县令私室中出来,他便冲着杜士仪和崔二十五郎嘿然一笑,低声说道:“此事我已经请命,都交了给我,二位且随我先去张县丞和陈主簿那儿,毕竟,既然发生的事情,总得都知会一声,看看他们如何说。”
正如赵县令二话不说就借病头推搪,赵国公和崔尚书的侄儿在桃林县险些遇刺这件事,从主簿到县丞,以及另一位县尉,谁听了都是恨不得躲远远的,因而当刘县尉暗示,会设法劝服崔二十五郎,私下了结这桩案子,他们自是求之不得。毕竟,在陕州郭刺史连番行文勒令追查那桩窃盗大案却无果的情况下,谁也不想再节外生枝。等到这一圈打点完毕,刘县尉领头出了县廨上马之际,又很是诚恳地对身后的杜士仪和崔小胖子欠了欠身。
“杜郎君,崔郎君,虽则我官卑职小,但毕竟在县尉上头呆了几年,接下来审理能否也交给我?”
崔小胖子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儿头也不抬就嗯了一声。杜士仪想到刘县尉的精干,也爽快答应道:“既如此,那就有劳刘少府了。”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史万兴立时便苏醒了过来。脸上和各伤处传来的火辣辣疼痛,让他很快醒悟到了自己的处境。然而,环目四顾四周环境,见面前只有一个刘县尉,不见杜士仪和崔二十五郎,那此前三下五除二追上自己,更是把自己打得几乎吐血的那个彪形大汉崔挺也不见踪影,即便此刻他自己被锁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他仍然生出了一丝希望。
那崔小胖子身边姓杜的少年郎好生难缠,倒是这刘县尉能吓唬一二糊弄过去!
“史万兴,那旅舍的店主和酒保等等都已经审过送去县衙下狱了,你就算不吐供词,就凭你怀中的赃物,还有你行刺崔郎君的事,按律是什么罪,不用我说了吧?”见史万兴牙关紧咬只不做声,刘县尉便苦口婆心地劝道,“就算只有那一支珠钗,便是窃盗之中最重的一等,杖一百,徒十年,外加流刑。而谋刺未遂,致伤崔二十五郎,绞。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看见的人众多,事情闹大了,纵使王大将军保你,崔家莫非就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子弟险些受害?”
“你待想如何?”
听到这么一个回答,呆在门外的杜士仪心中一动,侧耳再听,里头又传来了刘县尉循循善诱的回答:“你既说你是左羽林卫的队正,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也不想一味穷究。所以,这不是县廨监房,而是外头私室。你只消原原本本把事情原委说出来,事后我可以求杜郎君和崔郎君一个情,放了你走。你想想,崔郎君杜郎君名门著姓,兴许不怕王大将军,可我出身寒素,怎会想把事情惹大?”
“刘县尉倒是聪明人。”史万兴见刘县尉不顾地上腌臜,竟是在自己对面盘膝坐了下来,仿佛有些诚意,他思量再三,想想若不狠狠震慑了这个看上去便有些胆小怕事的县尉,自己依旧脱身不得,他便狞笑道,“有什么好说的!此前闹出了窃盗大案的那一拨行商,非要在肖校尉面前露富,肖校尉本就惦记着霍国公家四郎君周岁宴不知道送什么重礼好,引见他们,怎如自己献上绝世珍宝?”
史万兴顿了一顿,又满不在乎地说道:“大伙少不得就在半路上做了一票,至于那什么半道上遇着的少年郎,是我找了个善于鸡鸣狗盗下药的,事成之后早就被斩草除根了。至于那支珠钗,是我分到手的一份!告诉你这些,是让你自己掂量掂量,肖校尉他阿姊是万骑葛大将军的爱妾,他自己也是葛大将军王大将军面前说得上话的!至于我,亦是肖校尉最重用的人!所以,肖校尉因做此事利大,就让我留了下来,看看有没有机会故技重施。至于其他东西,早就敬献到了王大将军葛大将军手中,你以为追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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