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追随国师大半生,见过不少大场面,唯独不曾随军出征过,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等到几十里路跑下来,感觉就完全上来了。马蹄隆隆、将官传令、铿锵号角、旌旗猎猎,各种声音混在一起,让人越来越兴奋、心跳越来越快、血液也越滚越烫……
前方层层探报传回,小镇的确‘死了个干净’,尸体早都腐烂发臭,有的死在家中有的倒毙长街,只是人畜灭亡,财务全无动过的痕迹,正是涝疫突然爆发的样子,情形乐观得很。不久后,阿一与师父、同门,在大队骑兵的护送下进入小镇。
不用国师吩咐,一众弟子就纵身下马,准备就去查验尸体,不料就在阿一双脚刚刚落地的瞬间,遽然一串破空声响起,一柄巨大的石锤不止从何处飞起,冲碎雨帘向着他们狠狠砸来。
石锤声势惊人,但在大宗师眼中算不得什么,阿一觉得更好笑了:居然真的有埋伏?居然真的还敢发动?
不过下一个瞬间,他的笑容陡然冻结了……仍是石锤,却不是一把,而是一片,铺天盖地的一片!
一千把?两千把?还是三千把?没人能数的清。
而暴雨般密集、却比着暴雨更要猛烈万倍的石锤轰砸过后,刺耳的尖啸、嘶哑的怪吼、狰狞的咆哮,各种嗥叫汇聚成潮,从四面八方冲天而起。谁能相信,小镇周围竟然真的埋伏了一支军队。
大军。
……
宋阳手上没有军队,任初榕既有没权力、也绝不会调一支军马给他,承郃郡主的帮忙,仅只于迷惑、布局、放假消息,并不涉及‘武力’。
不过,有一支藏匿于深山、轻易不会踏足汉人地界的野蛮大军,在听说三年前亵渎尊尸遗骸、害死首领和百多同族大仇人、将会来到燕子坪的消息后,非常非常地开心。
山溪蛮。
消息是宋阳通过木恩传回到山溪蛮老巢的,山溪九部闻讯皆动,恐怕是百多年中最大的一次集结,不止老巢中的大族,各个栖身偏野的小部落也都闻风而至……三天传讯、七天集结,最终四千凶壮野人齐聚小镇!除了那三百山溪秀,其他队伍都不是宋阳的手下,他们不是为宋阳而来。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只要大家有同一个的仇人便足以了。
从宋阳猜到国师人在南理的时候,他就把山溪蛮的主力放进了自己的算计。蛮人的大军,才是他对付国师的真正依仗。
国师以为自己是一头大象,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宋阳布下的,是个杀龙的陷阱!
包围圈是秦锥亲自布置的,不需要太高明的兵法,只要人足够多、足够凶猛就好……如同山溪秀藏于高木、宋阳都难以察觉一样,蛮人九部各有匿藏潜踪的本领,先行赶赴小镇的斥候根本没能发觉他们的埋伏。而国师、阿一阿二这些高人随同在骑兵大队里一起进镇,骑兵行进时浩浩荡荡的声势,把他们的五听彻底遮蔽。
……
几十年前,南理兵马曾与山溪蛮打过交道,在地势平等的状况下,南理精兵对上蛮子,人数若相等则必败无疑;两倍于蛮子或能打个平手、全身而退;想要打胜仗,非得三倍于敌人不可。
这是所有老兵都明白的道理。而这个道理只能用在白天,蛮子生长于山野,他们的夜视本领远胜普通汉人……可要是反过来,蛮子三倍于己、在黑天、预设包围、偷袭在前呢?
楼将军麾下的骑兵都是快骑,擅冲刺、精突袭,但不配备鸿矛重盾,身上的甲胄也是轻甲,如何能挡得住沉重的石锤。
袭击来的太突兀也太凶猛,一轮石锤清扫过后,楼将军手下兵马就折损过三成。楼将军绥惊却不乱口中大声传令,命手下不必理会即将围攻而至的蛮子,专心重组队形准备冲刺,虽然伤亡惨重,可主力勉强还在,只要能让他们再奔驰起来,借冲锋之势未必不能突破重围,护送师尊脱险。
可那道军令还没说完,楼将军忽然失去了声音。身边的人还能看到他的嘴巴在动,却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他到底再说些什么……所有人耳中,只有破空声呼啸,又是漫天石锤,再度轰砸而至!第二场‘暴雨’。
大首领召集全族,所有出山蛮子都知道他们这趟要去做什么,由此按照战例,每个人都带了三柄石锤。
第二轮的轰砸,彻底毁去了南理骑兵的战力……不止骑兵,就连楼将军自己,也被避无可避的‘石锤雨’砸死在当场。而后凶蛮抄起最后一根石锤,从四面八方蜂拥而出,平静小镇转眼化作人间炼狱,没有出路、没有逃径,只有无尽厮杀!
国师通晓天下,可他毕竟是燕国的国师,即便靠着暗桩和眼线,能够了解南理军政,又哪能料到野人的动向,谁说神明无眼不看世间?国师算计过蛮子的尊尸,今天就是报应清算之时。
南理骑兵伤亡过半,阵势彻底散乱,他们不知道自己只剩一个时辰多些的性命,还在为了活命而拼命,三五成群做困兽之斗。眼看着他们再也指望不上,国师沉声传令:“分散冲,能活就自己回燕国!”声音落处,双手解开长袍,翻转再穿回身上…黑色内衬,随后又给自己换上了一只黑色面具,转眼间从醒目易辨到融于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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