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洞漆黑憋闷、低矮狭小,宋阳在下面根本抬不起头来,不过因为只能匍匐爬行,倒也省了那条伤腿用力,靠着双手和右腿,足以维持前进速度。
怪蜥挖洞,只容自己通过就足以,坑洞里崎岖难行自不必说,但是也有一样好处:没有岔路,就弯弯曲曲第一条地洞,宋阳至少不用费力再去分辨方向,追踪起来省心不少。
宋阳正向奋力爬着,还没追出太远,忽然打了个机灵,双手用力一撑止住前行的势子,继而刀铲并举,眯起眼睛死死盯住前方。
此处距离地面不过一丈距离,洞中的黑暗浓稠有余但纯粹不足,宋阳的夜眼能够派上用场,他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身前数丈开外,正趴着一头怪蜥,和自己正面相对,昏黄色的眼睛死死盯住他。
怪蜥的口中还叼着一个小娃,不过娃娃的脸色青灰七窍溢血,已经死透救无可救。
宋阳凝神以对,心里并不如何紧张……
他既然敢跳入坑道,对可能发生的危险就有过估计。真正算是麻烦的不外两种情形,一是后面有怪蜥追上来咬自己的脚丫子;另则是大群怪蜥发现身后有人追踪,转头散开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群起而攻。
但是他现在缀在敌人的队尾,他就是最后一个,不用担心身后还有敌人;而坑道狭窄,前面的怪物想要围攻他,非得先散去它们的‘一字长蛇阵’,然后再挖掘新路迂回才能完成包抄,如果那样的话宋阳没别的办法,只能发力冲上地面然后远远逃走。
而宋阳此刻人在坑道之中,几乎每一寸身体都和泥土接触着,若怪蜥开辟新路返身包围过来,挖土时的动静不可能瞒过他,至少他能提前发觉危险并及时逃走。
此刻的情形很明白,怪蜥并没有发动什么凶猛攻势,只是其中一头掉转了个方向,转回头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身后尾随着它们。
在坑洞中和怪蜥正面相对,宋阳毫不担心。
这样的地势里对方若发动攻击,只能吞下或者松开小娃的尸体再冲过来张嘴咬宋阳,这么近的距离他有十成十的把握,只要怪蜥一张开嘴巴,他手中利器就会激射而去,直接切入它的咽喉。昨天黎明时宋阳还试过,怪蜥的嘴巴里没有厚皮瘤甲,柔软得很。
现在宋阳只有一重疑惑加一重犹豫,疑惑的对方是是如何掉头转身的,犹豫则在于待会是射出左手的刀子还是掷出右手里的铲子……可出乎意料的是,怪蜥的鼻孔收缩了两下,似乎是仔细嗅了嗅,跟着打了个喷嚏似的响鼻,就开始慢慢向后退去,并未对宋阳不利。
敌退,我进不进?
蜥口中那个死去的娃娃,充其量三四岁的年纪,长得胖墩墩地,看得出他在家里极受宠爱,此刻却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死前的恐惧和痛苦永远凝固在小脸上,一双眼睛并未完全闭合,尚存一线缝隙,漏出些毫无生气的目光,静静望着宋阳。
敌退,宋阳进。
蜥蜴退得很慢,宋阳着急也没有用,真要杀了它必会引起前面怪蜥的警惕,而且还会堵了追踪之路,只能耐心下来,随着它的退让一尺一尺的跟上前,如此爬了数十丈,周围的坑道忽然宽敞了起来,但高矮未变,还是压得人几乎没法抬头。这段空间成圆形,差不多亩余方圆,怪蜥终于得以拐身转头,再不理会宋阳,按照原先行军的方向,速度极快地追赶前面的同类去了。
经过空旷之处,坑道又复狭窄崎岖,宋阳一声不吭低头猛爬,紧紧跟住前面的怪蜥……又爬过百多丈,地道中再次显出一片圆盘似的空旷地带,至此宋阳也恍然大悟,这些蜥蜴在挖洞行军时,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打出这样一片宽敞地方,以备随时转向或集体休息。难怪前面那头怪蜥能悄无声息的掉头转回来,和自己四目相对。
怪蜥似乎也认同宋阳的身份,就任由他尾随身后,既没有敌意更不存防备……宋阳心里纳闷,明明已经发现有人跟随,它们却不闻不问?
左思右想宋阳给自己找到了个解释:要是有一碗扒牛肉条跟在他身后一起回家,他也不吱声。估计是一样的道理?难得有个人不用拖就跟着它们走了,大蜥蜴欢迎还来不及吧?
其实宋阳没弄明白一件事。
怪蜥有眼睛,但它们身处于黑暗地下时,眼中会升起暗黄色的皮膜,看上去好像还有目光,其实这时候它们自己就废去了目光,无论捕捉猎物还是分辨同伴靠的都是出色嗅觉,这一点和花海中的泥鳅怪几乎相同。
刚才怪蜥根本没看宋阳,而是在闻他。要知道宋阳身上还裹着今早扒下来的蜥蜴皮,那股腥臭味道落在怪蜥的嗅觉中,表明的信息也就再简单不过,身后跟来的就是个同类。
怪蜥毕竟是冷血的畜生,凶残有余但全无智慧可言所,它们不会思考只懂得遵循本能,虽然跟在后面的宋阳爬行动静不对劲,虽然宋阳来得莫名其妙,但身上正宗的同类味道,就足以打消所有疑虑。
但是对于宋阳来说,自己在蜥蜴眼中,是‘扒牛肉条’也好是同类也罢,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他都无所谓的,追赶继续、小心依旧,先前怎样现在、以后就继续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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