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冲眼睁睁看着张胜跳起来撒腿跑了,转过脸他又去看周围的其他人。众人或面面相觑、或一脸震惊,却没有一个人跟着张胜一起跑的,所有人都看着薛冲。
张胜跑了几步,见没人跟上来,急的他回头大叫:“快跑呀!你们还留在那儿干什么?快跑……”
“咯咯咯!”急促的机枪声把张胜的后面半截话给打断了。这小子翻身扑倒,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弹了。
“跟鬼子拼了!大家把手榴弹全拿出来,还有多少颗平均分了,听我的口令一起扔过去。不让我们活?他们也别想好活了!”
手榴弹很快重新分配,平均是不可能的。薛冲和小孬的已经使用过了,其他人就把手榴弹分给他们。有的两颗,有的三颗,薛冲和小孬一人分得了三颗。
“都趴好,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抬头!”
薛冲让大家都趴好,他自己微微抬起头,观察着正在快速靠近的敌人。过了几分钟,薛冲大声喊出了口令:“拧开保险盖,拉出导火索,投弹!”
“嗖嗖嗖!”十二枚手榴弹,黑压压好像一群乌鸦一样飞向了敌群。轰隆隆的响声连成了片,大地都在颤抖,扑簌簌的声音听得人牙根直发酸。
爆炸声停了,薛冲抬头再看。前方不远处硝烟正在逐渐散去。在硝烟后面,两辆豆战车完好无损。刚才还借着战车掩护的鬼子兵却一个也看不见了,不会让炸死了吧?
众人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释,鬼子步兵并没有让炸死,他们都躲到战车后面了。等硝烟散尽,鬼子立马露出头,怪叫着,端着步枪噼里啪啦的打着。
两辆豆战车也在缓缓的靠近,车头上的机枪喷吐着火舌。子弹打到地面上丁零当啷乱响,死亡的威胁已经越来越接近了!
手榴弹的投掷距离是有限的。经验丰富的投掷手,能投出五六十米就算好的了。
像薛冲身边这些才入伍,没有接受过一天正规训练的奋勇队员,仗着蛮力最多能投个三四十米,超过五十米的都是凤毛麟角。
鬼子用三八大盖在一百多米以外就能打死人,豆战车上的九二式重机枪五百米之外能击穿几毫米厚的钢板。
单兵投掷手榴弹的几十米,和步枪、机枪的射程怎么比?想用手榴弹正面阻击战车和步兵配合的敌人,获胜概率基本为零!
薛冲知道这些,但他手头只有手榴弹。不管成与不成,他都得让每个人投一颗,表示他们参加了这场战斗。至于接下来嘛,当然不能在这里等死了。
“再来一次!投完这一颗,听见爆炸声所有人跟着我一起向后跑。现在听我的口令,拧开保险盖,拉断导火索,投弹!”
投弹两个字吼出去的同时,薛冲奋力把手榴弹投向了前方,投向了鬼子战车的方向。
“轰隆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再次响起。薛冲一跃而起,喊了一声“跑!”他头一个撒腿就跑!前方,就是中央军,就是二连的战壕,跑过去就能活命!
“冲哥!你们走吧!回去告诉我娘,就说她儿子参加军队打日本去啦——!”薛冲刚跑了连十步都不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大声喊话。
薛冲既顾不上回头看,脚下也不能停,那瘆人的机枪声又响了!“咯咯咯!咯咯咯!”
薛冲赶紧趴地下。这会儿继续跑,那就是当活靶子了。趴下去的同时,他还没忘了提醒同伴:“快趴下!趴下!”
一阵狂风暴雨一般的子弹从头顶上打过去,薛冲一动也不敢动。他手里还有一颗手榴弹,这已经是最后的武器了!
这一颗手榴弹薛冲不打算浪费了。他准备躺到地下装死,等鬼子到跟前了,他再拉弦。反正跑不了了,那就争取多炸死几个鬼子一起陪葬!
该死的小鬼子,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好过了!薛冲咬牙切齿的下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
“冲哥!告诉我娘,她儿子没给徐家丢脸!徐八斤参军打鬼子了——!小鬼子,来吧,老子和你们拼了!”
是徐八斤!就在刚才他还亲手帮着包扎腿上伤口的徐八斤。是他?薛冲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轰隆的一声响,他的心猛地揪紧了。
回头去看,就见战场上,一团硝烟升起,那就是徐八斤这一辈子最辉煌的时刻!他为了反抗异族侵略,为国家为民族而壮烈牺牲,他是国家的烈士、是民族的英雄!
豆战车停住了,鬼子显然也被徐八斤视死如归的豪迈之气给吓住了。
徐八斤,好样的!你等着,我薛冲绝对不会比你差!等着我,咱哥儿俩一起找阎王老子评理去!凭什么作恶多端的小鬼子能逍遥自在,我们却要下黄泉?
薛冲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此时此刻,他倒没有太多的慌张,他满胸膛全都是愤怒,是对敌人无边的愤恨。
另外还有一些遗憾,为自己还没来得及在抗日战场上大放光彩,就出师未捷身先死而遗憾。
连愤怒带遗憾,薛冲就更想多炸死几个鬼子,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等啊等啊,鬼子怎么还不过来?就在薛冲等到不耐烦的时候,履带的嘎啦声又响了。薛冲仔细听声音,判断着敌人离他到底还有多远。
但是,嘎啦嘎啦的履带摩擦地面的声音却越来越小,让人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鬼子又耍什么花招了?
薛冲赶紧抬头去看,却见鬼子兵们掩护着豆战车,正在往远处跑。鬼子跑了?
鬼子占据了绝对优势,他们为什么要跑?是耍花招?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这些问题在薛冲脑子里一闪而过,下一秒他就把所有的问题全都抛到在了后。
“弟兄们,快起来跟我走。快跑!”薛冲一跃而起,撒腿狂奔。奋勇队员们紧随其后。薛冲和他的奋勇队员,像一阵风一样的跑回了己方的战壕。
噼里扑腾,众人纷纷跳到战壕里。跳下去,坐地下就起不来了。连累带吓,一帮人就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光顾着张大嘴呼哧呼哧的喘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