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徐主事见状心里当真是既怒且急,这南市一带向由他做主,以往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呢,也从未想过这些往日里被自己所轻贱的兵将居然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甚至没人往自己这里瞧上一眼。
他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可在一眼扫到面前似笑非笑的孙途时,却又心头一寒,有种被人拿刀子架在脖颈上,随时都可能小命不保的感觉,让到嘴边的话最后也只能硬生生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工夫,搜查的结果就出来了,几名军卒各自捧着一大摞的账册道:“将军,这些都是从里头搜出的账册,至于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可疑,并无任何违禁之物。”
听他们这么道来,本来还有些不安的顾晖才稍稍定神,但他脸色还未平缓下去呢,就听孙途吩咐道:“那就把账册全带回去,我们慢慢查验之后再做定夺。”
“越侯,这可不行,这些账册可是敝店商业往来的重要物件,别说带走了,就是被外人看上一些都是极大的损失和威胁!”顾晖当时就急了,大声反对道:“我顾家虽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但在朝中也颇结交了一些相公,还望侯爷你能体谅一二。”事关重大,他只能把后台都给搬出来了,好在还算清醒,没有直接点名。
但换来的却是孙途的不屑一笑:“那又如何?王法面前,只有对错,并无身份之别,你若是清白的,自不会冤枉了你。而且此事关系到我大宋安全,万不能有丝毫马虎!”
“越侯,你这就太叫人为难了,在下怕是真做不了这个主!”到了这个时候,顾晖终于也豁出去了,不作退让,直视孙途双眼,一副要强拦的模样,他还真不信孙途会因此对自己动手。好歹他也是顾家公子,身份可不一般。
“怎么,你这是做贼心虚待要反抗吗?”孙途见状,却是眯起了眼来,手更是搭上了腰间佩刀的刀柄,而见他有此动作,边上几个兵卒也踏上一步,呛啷几声就把刀给拔了出来,指向了顾晖及一干人等。
“各……各位还请冷静……”徐主事一见这情况,更是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额头冒汗,连声音都带颤了,“越侯,越侯你可千万别胡来了,这里可是东京,可是南市,若真动了刀兵,对谁都没有好处。”
“本侯只是想查明一些事情罢了,只要他不作阻挠,自然不会有事。”孙途冷了张脸道:“走,这就带这些账册回去慢慢查,还有,调人把顾家名下的所有商铺仓库全给我围了,以防他们销毁证据。”他还真就不信了,一个商家还能与自己堂堂侯爵掰手腕。
在听到他后半句话后,顾晖的脸色更是唰的一白,这下事情可真要糟了。好在他本来就脸色难看,此时又被人拿刀指着威胁,所以这一变化倒也不算太突兀,并未引起他人的怀疑。
正当局势已彻底被孙途掌控,他就要带人离去时,又是一批人挑帘而至,一个虽只着青色官袍,却气势不小的中年男子已先一步拦住了出口,目光只在孙途面上一扫,便道:“你便是越侯孙途?本官张鹤,奉高太尉之命前来阻你胡为,你还不叫人把刀收起来!”紧赶慢赶的,这位终于是找到孙途了。
张鹤心里那个气啊,自己今日可算是倒了霉了,不但被差出来办事,还是专为孙途他们擦屁股,而且赶了一处居然还扑空了,又得抓紧着跑来这一边。再加上他因得高太尉重用,平日里对上禁军将士早就颐指气使惯了,哪怕对上的是孙途这么个有侯爵身份的,此时说话也相当不客气,完全是一副上级对下级发号施令的模样。
他习惯成自然,自以为没有半点问题的反应落到孙途下属眼中就是极大的挑衅了,顿时便有人把刀尖指向了他:“大胆,竟敢如此对我家将军说话!”
“你这杀才才好大的胆子,本官乃是奉太尉之令而来,你们竟敢抗命吗?孙途,还不遵令行事?”张鹤却是半点不惧,反而气势更盛,大声呵斥道。他确实有这样的底气,多少年来在高俅身边,被他解决掉的禁军将校都不知有多少了,这些人完全不被他看在眼中。
孙途笑了一下,摆了下手,让人将刀先收起来,这才上下打量着他:“你是殿前司的人?”
张鹤当即把胸膛一挺:“殿前司虞侯,张鹤。”
“原来是张虞侯,倒是失敬了。”孙途又温和一笑,随即冲他招了下手:“你且过来说话,本侯倒有点东西想要问你。”
虽然觉着孙途的这一反应有些古怪,但不知怎的,张鹤还是上前几步,来到了孙途跟前:“不知越侯有何话要说……”话刚出口,他就只觉着眼前一花,一阵风声袭来,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大耳刮子便已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下当真是好狠,竟打得全无防备的张鹤身子猛打了半个旋儿,人更是差点就坐倒在地,整个人都彻底懵了。而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呢,孙途反手又是一个耳光甩出,再次传来一声清脆的啪响,直接就把这位看似气势十足的高俅亲信给扇倒在地,脸是彻底肿了,嘴角更有鲜血流出。
而孙途还不算完,见其倒地,又跟了上去,抬脚猛然踹出,把个身材还算高大的张鹤给直接踢出去丈许,砰的一下狠狠重在后方门槛处才止住去势。直到这时,他才惨叫一声,但旋即声音又是一缩,却是两颊被打肿后,连惨叫都极为痛苦,所以不敢出声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太快,也太突然了些,把在场所有人都给看傻眼了。尤其是徐主事,更是后怕地往后退了两步,得亏自己刚才没有敢说重话啊,要不然,这顿打就是自己的了。
孙途两掌一腿打完,又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在地上呻吟不止的张鹤:“好你个狗东西,当真是尊卑不分,居然敢在本侯面前如此装腔作势。这要是在军中,我早一刀就宰了你!”
“呜……吾……”张鹤羞愤交加,他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啊?以往仗了高俅之势,对禁军将校可算是完全不放在眼,要打就打,要骂就骂,从未有一人敢当面表示过不满。可现在倒好,他跟只死狗似的被人打倒在地,受尽凌辱,而他所带来的那些下属却早被孙途及部下的气势所慑,别说上前护主了,就连句话都不敢说,这憋屈可就太大了。
同时,他还想再强调一下自己可是奉了高太尉之令而来的,孙途打自己,那就是在打高太尉的脸!只是他两颊已高高肿起,这时连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能呜呜几声,再用怨恨的目光盯着孙途,以表示自己的不满了。
孙途却压根不把这家伙当回子事儿,只是盯着他道:“你说你是奉了高俅之命而来?是他让你阻止本官继续深查此事的?”
张鹤这时已经有些被打昏头了,也没细思这话中真意,就下意识地点下了头去。而在见他点头后,孙途立刻看向了徐主事:“徐主事可听明白,看明白了?到时本侯还要请你代为作证呢。”
“下……下官看明白了。”这时的徐主事也受惊不小,只能顺了孙途的意思来,可不敢激怒了他。
孙途满意作笑,又瞥了眼那满脸惶恐的顾晖:“你真以为自己没有半点破绽吗?”
顾晖被他拿眼一瞧,心头立刻就升起了一股凉意来,但还是勉强笑道:“在下不知越侯你在说些什么……”
“把人给我带上来。”随着孙途一声高喝,门帘再被挑起,守在外头的两个军卒已把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给带了进来:“顾公子,你认得他吗?”
顾晖只看了那人一眼,心咯噔一下就沉了下去。此人正是之前来跟自己通报,并带自己的话回去的手下,居然就在出门后落到了官军手中?
孙途嘿了一下:“得亏本侯做事细致,在进来前就先一步派人把你周围边门后门都给守住了,要不然,还真会有漏网之鱼。我来问你,他是什么人?”
“他……他只是我顾家商行下的一个伙计而已。”顾晖只能如此作答。
“是吗,那他为何会如此匆匆地从边门走,而不走正门?而且在被我手下阻拦时,居然还试图反抗逃跑,这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孙途说着,突然揪过一名店中伙计,喝声道:“说,他是什么人?”
这人如何能招架得住孙途的逼问,当即就脱口道:“他是西城仓库的一个管事,小人不知他叫什么……”
“另一边仓库的管事,怎么就特意跑来这边了,而且还如此惶急……”孙途自言自语地说着,目光却落定在顾晖脸上,立刻就抓住了对方那惊恐的样子。
破绽,果然就在这儿!
没有任何的犹豫,孙途立刻下令:“来人,留下几个守在此处,其他人,随我去那西城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