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州和平州的分界线,马訾水。江面上,船舶络绎不绝,船上或者乘满移居辽州的汉民,或者装满辽州出产的商品货物,其中一艘船上,一群青年在意气风发地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这些青年都是从讲武堂毕业的学员们,他们已经完成了学业,开始正式地踏上军旅生涯。汉东现在下辖四个州即青、徐、平、辽(台湾郡、海南郡不属于四州任何一个,属于直辖郡),四州里,青州、徐州既无外战也无内战,十分安宁,平州、辽州则有些不太安宁,辽州情况要比平州更加严重。讲武堂的毕业学员们肯定要上战场接受实战淬炼的,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被派去了平州、辽州,执行剿灭不愿归顺归化的三韩人、高句丽人、扶余人、挹罗人等任务,或者前去抵御鲜卑人,如此,他们就可以在实战中获得实战经验,从而大大地加快他们成长。
甲板上,青年们热情洋溢地高谈阔论,他们谈论的话题是“如何在大草原上击败鲜卑人”。
“我认为,我们想要击败鲜卑人,首先要搞清楚敌我的长短处和优缺点,同时,还可以依据当年我大汉是如何击败匈奴人的作为参照。”说话的青年是讲武堂校长卢植的长子卢泰,他刚刚从讲武堂毕业,腰间佩戴着镶银的四面汉剑,因为他的毕业成绩位列同届的第三十名。
“参照当年我大汉是如何击败匈奴人从而制定如今我大汉该如何击败鲜卑人,此话恕我不敢苟同。”说话的青年是蔡邕次子、蔡琰二弟蔡晨,“当年,我大汉足足用了一百多年时间方才击败匈奴人,并且还不算取得全胜,匈奴人反复地死灰复燃,但我大汉却为此耗费钱粮无数,死伤汉家儿郎万千,就连汉武帝都不得不颁布《罪己诏》向天下子民承认错误。因此,我认为当年我大汉对付匈奴人的办法是存在严重不足的,照搬那套做法更是不可取的,一来,我们哪有上百年的时间跟鲜卑人慢慢地耗?二来,耗费实在太大,堪称穷兵黩武、劳民伤财,因此,我们不可邯郸学步也。”
卢泰反驳道:“我说的是参照,并非原封不动地照搬。当年我大汉是如何击败匈奴人的,成功之处是我们的宝贵经验,我们引以为鉴,失败之处则是我们的宝贵教训,我们引以为戒。”
蔡晨等青年看向卢泰:“愿闻其详。”
卢泰道:“我反复研究史料,认为匈奴人、鲜卑人等塞外胡人之所以给我大汉屡屡造成麻烦,他们靠的是四样东西,一是骑射,二是战斗素质,三是组织性,四是意志力。前三者无需多言,都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巨大优势,使得他们的机动性和攻击速度都大大地超过我们,就算我们具有强大的防御能力,也是被动挨打,既是被动挨打,就注定吃亏,就算发动反击,茫茫大草原,一望无垠,他们又来去如风,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们;重点在于第四,即意志力。塞外胡人生活条件艰苦、物资匮乏,抢掠我们是他们的一大财政来源,抢掠我们是他们改善生活的重要渠道,他们对抢掠我们的意愿是非常强烈的,甚至,他们不抢掠我们就要饿死了,于是,他们自然勇猛无比,这就好像穷人抢钱,自然不要命,反观我们汉民,我们生活安定、富足、散漫,如此,我们天生地惜命爱命,不大愿意拼命。这就好像一个穷人抢夺一个富人,富人会跟穷人玩命吗?至于穷人,又岂能不玩命?因此,这一点也是敌我双方的天生因素。”
“卢欣荣真是一语道破!”说话的青年是孙涛,他是孙仲的独子,表字煦风,“另一方面,塞外胡人正是因为生活条件艰苦,所以民风彪悍、野蛮残暴,这一点从西凉人的身上就已经看出来了,西凉人还是我们汉人呢,就是因为常年生活在汉胡杂居的边陲地区,便使得董卓当年的西凉军因为战斗力骁勇凶狠而令人闻之色变。”
又一个青年开口道:“塞外胡人没有固定的领土和居住地,他们来去无踪,加上大草原一望无垠、辽阔无边,使得我们想反击、想进攻他们都找不到他们,反之,我们有着固定的领土和居住地,从而成为固定的目标。我们哪里富足、哪里防御空虚,他们就会攻击、抢掠我们哪里,并且抢完就跑,使得我们难以防御,如果全线防御,就跟秦始皇当年修长城一样,都是徒劳无用的行为;如果重点防御,又会留下太多的破绽。比如,辽州西部,鲜卑人常常聚集成千上万人出现,攻打某地,我们的骑兵部队如果分散防御,必然战线薄弱,平均兵力不足,继而处处漏风,只能集中驻扎,哪里出现险情就赶去哪里增援,从而陷入疲于奔命中。”这个青年是李军,表字建业,是李节、李进的三弟。
旁边一个青年补充道:“实际上,现在的鲜卑人比当年的匈奴人要好打得多,诸位注意,当年的匈奴人已经得到统一,建立了相当于国家的中央集权机构,使得他们的国力和凝聚力大大地得到增加,从而有强大实力与我大汉争战百余年,如今的鲜卑人还处于分散分裂状态,就像得到统一前的匈奴人。几十年前,檀石槐统一鲜卑,使得鲜卑实力大增,逐渐露出成为匈奴第二的迹象,继而开始侵占我汉地并且一战大破夏育、田宴、臧旻(臧洪父亲)率领的三万余汉军骑兵,幸好,檀石槐在不久后暴死,鲜卑再度四分五裂,否则,鲜卑在几十年前就成为匈奴第二了。由此,也说明了,一个还没有形成国家的鲜卑要比当年已经形成国家的匈奴要好打得多。我们必须赶在鲜卑人得到统一之前将其彻底地连根铲除,否则,鲜卑必定成为第二个匈奴!”这个青年叫杨鹏,表字子腾,是以杨彪为家主的杨家的后辈之一,他跟杨江同辈,是杨彪的侄子,当初与杨修、杨青、杨江等杨家众后辈一起从洛阳迁居汉东境内。
“子腾言之有理,我们必须防微杜渐,绝不能让鲜卑人成为第二个匈奴人,要让鲜卑人成为第二个乌丸人。”卢泰表示赞同,“另外,我发现无论是匈奴人还是鲜卑人,他们的实力发展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们打胜仗时会越战越强,实力就像滚雪球一样,但是,他们如果打了败仗,并且连续打了好几个败仗,他们就会丧失锐气和进取心,开始变得胆小畏缩起来,人心动荡离散,内部也产生分裂。因此,只要给鲜卑人造成几场损失惨重的败仗,他们就会一蹶不振,接下来,我们再慢慢地蚕食他们、扫荡他们,就轻松多了。”卢泰很有把握地道。
“说了这么多,我们不能绕开一个最直接的问题,就是如何在正面交战中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又有一个青年发言,他叫杨肆,表字枕戈,他跟杨鹏一样,也是以杨彪为家主的杨家的后辈之一,跟杨江同辈,也是杨彪的侄子,也是当初与杨修、杨青、杨江等杨家众后辈一起从洛阳迁居汉东境内,“鲜卑人最擅长并且也是唯一擅长的就是游击和骑射,我们必须对症下药,方能将其大破之。兵种方面,我们汉东现在拥有大片的牧场,并且钱粮丰足,组建大规模的骑兵群不是问题;我们的军士也是久经训练的并且意志坚定,同样不是问题;至于组织性,更不是问题。我们应该在战术和装备上狠下功夫。我研究过塞外胡人的战术,他们最厉害、最赖皮的一个战术就是在野战中刻意地与我们保持一定距离,使用弓箭进行远程攻击,一旦我们陷入混乱,他们再进行全力冲击,这一招可以说是屡试不爽。依我之见,我们必须强化骑射兵,他们以骑射攻击我们,我们也以骑射还击他们,从而旗鼓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