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身为汉东军南路战事的总指挥,之所以“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一是因为诸葛亮、关羽把荆州的防御战线打造得井然严密,在急切之间是无法攻破的,需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二是汉东军高层对于夺取荆州的战事,还有一项备用的、更加有效的计划:釜底抽薪。
从地图上不难看出,汉西的地盘合计五个半州,即以长安为核心的司州西部(关中地区)、凉州、安州、定州、益州、荆州,此六地前五者完全合为一体,唯独荆州在位置上十分突出,就像一个半岛,荆州与关中地区的连接处就是益州,如果汉东军可以直接把益州攻下,那么,荆州将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继而唾手可得。
如何攻取荆州?其实存在两个途径,一是直接攻击荆州本身,二是越过荆州,拿下益州。倘若汉东军攻取了益州,荆州将会陷入汉东军的四面包围中,成为与长安不再连接的“飞地”。毫无疑问,第二个办法更好,一来同样可以拿下荆州,二来在拿下荆州之前已经拿下了益州。
周瑜之所以“不着急”,一方面是他需要慢慢地部署,一方面是他在等待着益州的消息。
益州之南,丰州之北,二州的交界处,大凉山与小凉山之间。举目望去,莽莽崇山峻岭,茫茫原始森林,一望无垠,处处荒无人烟。
险峻陡峭的山路上,丰州刺史、南中八洞之一火阳洞洞主、孔明六夫人祝融儿之父祝融大步流星地走着,他精神抖擞、轻车熟路,因为他本来就是土生土长的丰州彝族人(南中人),自小出生在、成长在丰州的山野密林里,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家常便饭,跟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边的丰州提督朱符,整个人汗流满面、气喘吁吁,早已是精疲力竭。
“朱提督,不是我说你啊!”祝融哈哈笑着看向吭哧吭哧的朱符,“你好歹是我们丰州的提督、武官之首,怎么体力还不如我这个文官刺史呢?”
朱符苦笑一声:“祝刺史,你就别拿我开心了,我是自小生活在中原的汉人,你是自小生活在丰州的彝人,你天生长了一双铁脚板,我哪里比得上你啊!再说了,你哪是什么文官,谁不知道你以前是南中的南蛮大王,上马统军、武艺高强,只不过是改行转职当了文官而已!”
祝融啧啧地摇头:“话虽如此,朱提督,瞧瞧你这大肚子!都快赶上怀胎八月的婆娘了!我说,你多久没有骑马练武了?就算咱们丰州远离前线,没有战事,但你也不能松懈武备嘛!”
一旁的丰州巡抚、朱符二弟朱皓笑道:“大哥,祝刺史说得对啊!你是要好好地锻炼了!”
朱符赧然地笑了笑:“是,是……”
朱符和朱皓是兄弟,二人不是普通人,二人的父亲正是讲武堂三公之一、讲武堂副校长、东汉末年名将朱儁,朱符是哥哥,担任丰州提督,朱皓是弟弟,担任丰州巡抚,可谓“朱家两代,一门三杰”。在编制上,朱符这个提督跟祝融这个刺史是平级的,但面对祝融的揶揄,朱符却不敢回嘴,因为祝融身份更加高贵,他是孔明的六夫人祝融儿的父亲,是孔明的岳父,朱符哪里敢跟他顶嘴。
祝融、朱符、朱皓带着一批精干部下来到这片属于丰州和益州的边界地带,是为了某件正事、大事。
在双方约定好的碰头地点,已经有人在等着祝融一行了,为首者是一名精悍的年轻军官。
“见过祝刺史、朱提督、朱巡抚。”那名军官上前行了一礼。
祝融点点头:“你是何人?”
“在下张翼,是刘璝将军的心腹部将。”
祝融再次点点头:“刘璝将军是刘益州(刘璋)的心腹大将,看来,你来会见我们也是刘益州的意思了?”
张翼点头:“正是。”
朱符迫不及待地道:“张翼,快说吧!刘益州打算如何配合汉东亲王?另外,我们已经声明过了,刘益州想要归顺汉东亲王,我们欢迎,但我们不需要刘益州只身匹马地逃到丰州,我们需要刘益州配合我们拿下益州!”
张翼道:“这一点,州牧是非常清楚的,请放心。”
祝融道:“首先,我们想要知道,刘益州目前究竟还掌握着多少兵马?”
张翼道:“最早时,州牧手握十万余兵马,如今只有三万多了。州牧的兵马一直被刘备派到最前线、最凶险、最艰难的地方当成牺牲品消耗掉,跟曹操打仗时是这样,跟汉东亲王打仗时也是这样,比如大谷关的泠苞将军、伊阙关的邓贤将军、孟津关的卓膺将军,都全军覆没了,对于刘备而言,看似打了败仗,其实他是稳赚不赔、正中下怀的,因为被消耗掉的兵马都不是他的,是州牧的,如此一来,州牧越来越弱,刘备他自然就能越来越控制住益州。”
“三万多兵马……”朱皓思索着,“说少不少,说多不多,调度得当的话,还是能够有所作为、发挥重大作用的。”他看向张翼,“这三万多兵马目前在谁的统领下?”
张翼道:“主要在张任将军、刘璝将军以及刘循公子、刘阐公子的统领下。”刘循,刘璋长子;刘阐,刘璋次子。
祝融道:“这些兵马目前分布在哪里?”
张翼道:“成都一带。”
祝融有点诧异:“只在成都一带?”
张翼点头:“是的。”
朱皓问道:“为何如此集中?”
张翼显得十分无奈地道:“三位大人,益州的局势,你们难道不清楚?益州下辖六个郡,即东川二郡(汉中郡、巴郡)和西川四郡(蜀郡、巴东郡、巴西郡、广汉郡),在很早之前,刘备消灭了张鲁,东川二郡就被刘备完全地掌控了,至于西川四郡,另外三郡就不用多说了,早就被刘备渗透控制了,就算西川的核心、益州的核心蜀郡,多数县的官将也都是刘备的人,或者投靠了刘备,州牧无计可施,他无力与刘备展开全面争夺,只能全力保住成都一隅之地。”
祝融道:“也就是说,整个益州,只有成都城还在刘益州的手里?”
张翼点头:“是的。”
朱符问道:“刘益州的计划是什么?他打算如何起事?”
张翼道:“州牧与张任将军、刘璝将军等亲信反复商议,认为无非两个方案,一是放弃成都城,率领三万兵马一路南下,与你们在益丰二州边界处会合,继而合兵一处,一起北上打回益州;二是坚守成都城,牵制和吸引西川境内的汉西军,你们发兵北上,攻入西川境内,杀至成都城下。”
朱皓颔首:“两个方案都挺不错的,我个人倾向于第二个方案。成都城,是益州的核心,也是益州的第一大城,白白丢弃,未免可惜。”
张翼叹口气:“两个方案其实都有不足之处,第一个方案,弃城南下,很容易在半路上遭到汉西军的围追堵截,西川境内驻扎着刘备心腹大将黄忠及其部十万兵马,有不少是骑兵,州牧和张任将军、刘璝将军等人如果放弃成都城,需要南下七百多里才能抵达益丰两州边界,恐怕,最终能有一半人抵达就不错了;第二个方案,守城待援,也很危险,其一,成都城内没有多少粮草物资储备,刘备这些年来穷兵黩武、劳民伤财,早就把成都城和整个益州搜刮一空了,成都城内库存严重不足,没有足够的粮草物资,如何守城?其二,成都城内和州牧此时掌握的三万兵马里恐怕已经有很多人在暗中投靠了刘备,如果守城,这些内鬼十有八九打开城门迎接黄忠率部入城,届时,不但成都城保不住,留在成都城内的州牧等人恐怕也会变成阶下囚甚至刀下鬼。”
“这……”祝融三人听得面面相觑,都感到十分犹豫。
“祝刺史、朱提督,”朱皓稳住心神,“联合刘益州里应外合地拿下益州,这是一件大事,如果只由我们丰州独力完成,未免不太保险,我们区区一州,能力有限,难以承担如此重事,依我之见,我们还是把这些情况详细地报告给汉东亲王,请殿下亲自定夺,并且发来增援吧!”
祝融点点头:“言之有理……”
“很抱歉,你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张翼神色阴郁地道,“我们已经接到消息,刘备很快就会调遣张任将军、刘璝将军率军两万前往关中参战,你们的臧洪元帅已经打下了河套,严重地威胁到了关中,刘备急需兵马巩固他的核心地盘——关中。毫无疑问,张刘二位将军去了关中,他们和他们的部下的下场必然就是泠苞将军、邓贤将军、卓膺将军的结局,成为刘备用来消耗的牺牲品。州牧只有三万兵马,一下子被调走两万,接下来,成都城必然难保,州牧就算还想联合你们,也是有心无力了,说到底,黄忠的十万大军一直在牢牢地盯着他呢!”
“什么?”祝融吃了一惊,“时间这么急?”
张翼叹口气:“所以,州牧他现在十分焦躁,他已经被刘备逼到了悬崖边上了,他已经走投无路、别无选择了,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了。一旦张任将军、刘璝将军被调走,州牧他就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朱符看向祝融,语气急促而沉重:“祝刺史,我们确实来不及请示殿下以及得到殿下的增援了。从丰州到洛阳足有几千里之遥,就算殿下星夜兼程地派遣部队,赶过来时,黄花菜也凉了。为今之计,我们丰州出动本州的兵马,联合刘益州,拿下益州!最起码,拿下西川!”
“不可!”朱皓摇头反对,“这太冒险了!我们丰州是边疆偏远之地,加上长期没有战事,局势十分平静,因此,我们丰州的本州兵马是很少的,实力实在不足呀!岂能如此冒险行事?”
朱符态度坚决:“二弟啊,你看看,殿下此时已经跟刘备全面开战了,漠北的、中原的、江南的兄弟部队都在奋勇杀敌,都在建功立业,臧洪已经升为征北将军和河套总督了!咱们在丰州难道就是一直看热闹?二弟啊,你难道不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吗?”他目光炽热地看向祝融,“祝刺史,这可是我们丰州为国家、为殿下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啊!一旦错过了,悔之莫及矣!必须紧紧地把握住这次的天赐良机啊!”
祝融连连地点头:“说得对!说得对!”他深深地吸口气,“你们都是知道的,汉东亲王正是我的女婿,这些年来,他对我不薄啊,我的女儿成了亲王妃,我也被他任命为丰州刺史,但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地报效他、报答他呢!我怎么能一直在丰州碌碌无为呢?我要是为他拿下了益州,这可是大大的功劳啊!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朱符大喜:“好!祝刺史此话真是豪气冲天、壮志凌云!末将愿与祝刺史一起立下大功!”
朱皓看了看朱符,又看了看祝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