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军对花阳城的攻击行动十分不顺利,花阳既是牂牁郡的首府,也是整个丰州的首府,花阳城既是牂牁郡的第一大城、核心大城,也是整个丰州的第一大城、核心大城,城池非常高大、雄厚、坚固,充斥着浓浓的“工业风格”,城内的数十个仓库里堆满了冶炼好的钢锭、铁块,还有大量的煤炭、硫磺、焦油等用于冶炼和锻造钢铁的工业原料(花阳县/攀枝花市不但蕴藏着大量的铁矿,也蕴藏着大量的煤矿,当地的煤炭储量高达3.4亿吨),这些东西此时都成了叛军用于守城的利器。
对于攻城的汉东军而言,最大的困扰是缺乏攻城器械,士燮、皇甫坚寿率领的交州兵马来到丰州境内是为了助战的,根据原定计划,他们跟在丰州兵马之后进入益州,也直扑成都城下,与成都当地的西川军、丰州军合兵一处,不需要展开攻城战和攻坚战,即便是成都城,因为有西川军作为内应,先后赶来的丰州军和交州军都是不需要攻打城池的,所以,交州军没有携带攻城器械。既无攻城器械,却要攻打一座大城、坚城,此战的难度就是可想而知的。
花阳城下,杀声震天,攻城的汉东军官兵们无不愤慨无比、表现英勇,舍生忘死、前赴后继,城上叛军直接把雨点一般的钢锭铁块砸下来,城墙破损处直接用钢锭铁块填补,伴着钢锭铁块一起飞下来的还有被叛军点燃的煤炭、硫磺、焦油,大火熊熊、红光冲天,落下的煤炭燃烧成了一片火海,燃烧着的硫磺冒出滚滚的毒烟,煮沸的焦油更是具有几百度的高温,攻城的汉东军付出了沉重的伤亡,被钢锭铁块砸得头破血流的和筋断骨折的、被大火烧成了火人的、被硫磺毒烟熏倒的、被焦油烫得皮焦肉烂的官兵在城下滚滚不断地倒下,惨烈无比。
为了可以更好地攻城,唐飞在花阳城郊区找到几个丰州军的军用仓库,里面储有大批的猛火油和黑火药。唐飞大喜,急忙通知皇甫坚寿把这些猛火油和黑火药用于攻城作战,结果,猛火油根本不燃烧,黑火药根本不爆炸。
“这是怎么回事?”唐飞和皇甫坚寿大惑不解地检查那些猛火油和黑火药。
真相立刻被查清了:这些猛火油和黑火药都是假的,装着猛火油的木桶里只有上面约占五分之一的一部分是真的猛火油,剩下的五分之四都是水,有人把油桶里的猛火油抽走盗卖,继而灌水充数,油会漂在水上,如此一来,检查的军官在打开桶盖时根本看不出来;黑火药也是一样,只有少量是真的,大部分“黑火药”都是混上煤灰的沙子,反正看起来都是黑的。
干这事的人不用多说,正是朱符,身为丰州提督的他盗卖走私了大批的猛火油和黑火药。
“这只该死的硕鼠!蛀虫!真是死不足惜!死有余辜!”唐飞忍不住破口大骂。
皇甫坚寿为将以来一直都是爱兵如子,他实在不忍心部下官兵们不断地阵亡战死,因此,他在强攻四次都未获得突破性进展后放弃了强攻,命令官兵们砍伐树木,就地打造攻城器械。
随着汉东军的暂停进攻,城内的叛军得到了喘息时间,急忙争分夺秒地加固城池的防务。
与此同时,在花阳城以北百里处,有两路兵马在原始山林间误打误撞中狭路相逢,神经都是高度紧绷的双方险些互相大打出手,经过交流,双方搞清了彼此的身份,急忙合兵一处,一起赶路。这两路兵马一路正是高定、杨锋、沙摩柯等人率领的祝融部败兵,一路正是刘循、刘阐、张任、杨怀、高沛等人率领的刘璋部残兵。两路兵马急急忙忙地赶到花阳城,却发现花阳城已经被叛军占据了,继而直接与朱皓、唐飞、孟节、士燮、皇甫坚寿的部队进行会合。
攻城的汉东军勉强算是得到了“援兵”,朱皓等人准备一鼓作气地再度大举进攻花阳城,然而,高定、杨锋、张任等人告诉他们一个坏消息:大批的汉西军已跟在他们身后尾随杀来。
杀过来的汉西军正是黄忠部。
粉碎刘璋的反叛,稳定西川的局势,巩固益州重地的安全,是汉西高层在这项计划中的第二目的,比这个更重要的第一目的,是趁机夺取花阳。花阳的大铁矿早就让汉西高层为之垂涎三尺了,得到这个汉东第二也是天下第二的大铁矿,对于汉西意味着什么是无需多言的。
唐飞提议正面迎战,皇甫坚寿摇头:“不可!我军已经师老兵疲,况且,叛军已经占据花阳城,敌军只需进入城池,我们便拿他们毫无办法了,甚至,他们还能主动出城攻击我们,强攻硬打只会徒增伤亡罢了。趁着我们还有自保的实力,赶紧撤回交州,等待殿下的命令吧!”
唐飞急道:“花阳可是天下第二的大铁矿啊!丢了,我们损失巨大,西贼将会如虎添翼!”
皇甫坚寿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丢了花阳的严重后果,可我们眼下实在无力夺回花阳啊!”
在极度的悔恨和痛惜中,汉东军撤离了花阳地区,撤到了交州和丰州的边界地带,同时飞马飞鸽向洛阳方面汇报这件重大的变故。
花阳城的城头上,黄忠眺望着正在撤退的汉东军,心情喜悦无比,同时也带着几分幽思。
“哈哈……”陈式眉飞色舞地跑过来,他心花怒放、兴高采烈,笑得合不拢嘴,“上将军!我们完成陛下交给我们的任务了!我们不但粉碎了刘璋的叛乱,还顺利地拿下了花阳!天呐!这里真是一块宝地啊!遍地都是铁矿!有了它,我们以后再也不用发愁钢铁了!天助我们也!”
黄忠笑着点点头:“是啊,我们总算不辱使命。”
陈式举目看向远处的撤退中的汉东军,忍不住热烈无比地道:“上将军,敌军正在败逃,我们再接再厉、乘胜追击吧!末将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斩获丰厚的!再次取得一场大胜大捷!”
黄忠摇摇头:“不可。”
陈式惊愕地道:“为何?”
黄忠脸上的笑意已经被凝重取代了:“他们是在撤退,不是在败逃,我们要是展开追击,十有八九会遭到反戈一击的。”
陈式有些不以为然:“上将军,请恕末将直言,您是不是太高看他们了?我们可是刚在苍溪浦把他们打得丢盔弃甲、落花流水、损失惨重啊!”
黄忠苦笑一声:“苍溪浦之战,我们赢得其实很侥幸啊,若非祝融贪功冒进、急功近利、麻痹大意、孤军深入,从而落入我们的伏击圈,我们是赢不了的。苍溪浦的地形,你也清楚,位于巴山南麓、嘉陵江北岸,过江不到百丈就是山丘山峦,江边空地十分狭窄,他们过了江,完全挤在江边,既无处分散,也无物遮挡,我们埋伏在山坡上,居高临下、以逸待劳,占尽地利优势,才得以痛击他们。死伤的敌军大部分是被我们的礌石滚木砸死砸伤的,只有少数死伤于我们的弓箭,为何?因为他们装备精良,人人戴盔披甲,弓箭对他们形成不了太大的杀伤力。你想想,如果我们埋伏的山坡跟江边相隔数百丈,我们还能打败他们吗?恐怕不能。为何?第一,因为距离太远,弓箭难以射到他们,加上他们盔甲严密,弓箭更加无用,第二,还是因为距离太远,我们从山坡上推下的礌石滚木基本上砸不到他们,如此一来,我们根本杀伤不了他们。还有,”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陈式,“苍溪浦之战,我军歼敌万余,你可知我军自身死伤多少?”
“多……多少?”
“将近五千!”黄忠重重地感叹一声,“我们占尽地利优势并且以逸待劳,居然还被他们在反扑中杀伤了将近五千人!汉东军……真强啊!你说,我们现在出城追击他们,真能取胜吗?”
陈式顿时不吭声了。
“黄将军!”一个粗野沙哑的嗓门从不远处传来,这个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孟获。
黄忠看向孟获,笑着拱手行了一礼:“孟大王。”
孟获走过来,哈哈一笑:“好、好,黄将军啊,”他满面春风,“你我双方联手,取得了这场大胜!以后,你我双方还要继续精诚团结、密切合作啊!”
“那是自然。”黄忠点点头,“根据协议,你我双方在丰州境内打下来的地盘都是你这位南蛮大王的,都属于你的南蛮国,我们不会染指你的疆域,汉东军如果卷土重来,我们义不容辞地帮你抵御作战,同时,你也要言而有信,花阳的铁矿,一半是我们的,必须无偿提供。”
“放心吧!”孟获傲然地道,“本大王向来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我们对孟大王当然是绝对相信的。”黄忠爽然一笑,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和厌恶。
国都京师,洛阳。
原本沉浸在北路战事、中路战事先后传来的捷报带来的喜悦中的整个洛阳城在接到来自丰州的战报后犹如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朝野一片震惊,人人尽皆难以置信,包括孔明在内。
孔明不得不承认,这场败仗实在太惨了!第一,夺取西川的计划全盘失败;第二,祝融兵败身亡、损兵折将并且一下子折损了高达一万多的兵马,如此巨大的数字,堪称匪夷所思;第三,以花阳重地为核心的丰州精华地区一夜之间沦陷于敌手。接到败报的孔明震惊得足足十几分钟没能说出话来。
洛阳城里,情绪最激动的人共有两个,一个是祝融儿。在得知父亲兵败身亡后,祝融儿感到犹如头顶上挨了一个晴天霹雳,她先是悲痛得放声大哭,继而悲愤交加,哭着找到孔明,咬牙切齿地请求孔明让她提领兵马前去丰州平定叛乱,亲手斩杀孟获、孟优等叛贼为父报仇。
孔明感到非常诡异,甚至带着一种荒诞,他记得,根据演义记载,祝融儿本是孟获之妻,如今,两人却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了,历史已经被他改变得彻底地面目全非了。对于祝融的死,孔明同样感到悲伤,祝融是他的岳父,说起来,孔明虽然夫人众多,但岳父不多,在此之前,甄宓之父甄逸、刘慕之父汉灵帝刘宏、乌朵雅之父乌延、孙仁之父孙坚、樊欣之父、朱丽娅之父都已离世,只有蔡琰之父蔡邕、杨青之父杨彪、曹英之父曹操、祝融儿之父祝融、大乔之父乔国老健在着,如今,祝融也离世了,孔明的岳父只剩下了蔡邕、杨彪、曹操、乔国老。
“放心吧,好夫人,我一定会为你的父亲、我的岳父大人报仇的。”孔明安慰着祝融儿。
甄宓等夫人也纷纷安慰祝融儿,其中,甄宓、刘慕、孙仁、樊欣、朱丽娅对祝融儿都是感同身受的,因为她们也失去了父亲。
另一个情绪激动至极的人是讲武堂副校长朱儁。朱儁在得知自己的大儿子朱符不但以权谋私、践踏国法,还悍然地勾结外敌、反叛作乱后,当即气得急火攻心、一病不起甚至呕血不止。孔明闻讯后立刻亲自前去探望朱儁,同去探望的还有卢植、皇甫嵩、杨彪、刘虞等人。看到孔明到来,朱儁羞愧难当、老泪横流地连连请罪,孔明好声好气地劝慰朱儁,让他不要把朱符的罪责揽在自己的身上,不要产生思想上的负担和压力,不要气坏身体,好好地养病。
朱儁性格刚猛暴烈,他当年在镇压黄巾军时就以手段铁腕血腥出名。朱符的罪行让朱儁在精神上深受刺激,他为之悲愤、悔恨、痛苦、自责、气闷、羞愧不已,数日后,他的病势一夜之间急剧恶化,含恨而死。这位威名远扬、德高望重的汉末三大名将之一就此骤然而逝。
接到报告的孔明伤感难过不已,下令以三公之礼厚葬朱儁,讲武堂学员们都为朱副校长离世而洒泪挂孝。
洛阳陷入震动不安,与此同时,荆州,南郡,襄阳城。
州牧府中,文聘脚步急促而入,径往卧室,刚刚走进房间,一股浓浓的药味便扑面而来,他看到几个医官正在收拾药箱。看到文聘过来,医官们神色愧疚,摇头叹息着向他行了一礼。
文聘顿时心头酸苦不已,他走到床榻边缓缓坐下,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面如金纸的刘琦。
“仲业(文聘表字),你来了啊……”刘琦目光涣散,吃力地抬起手。
“主公……”文聘急忙伸手握住刘琦的手,眼中已经泪花闪烁,他一直称呼刘琦为“主公”,而不是“州牧”或“公子”。说到底,刘琦是刘表亲口明言确立的、名正言顺的荆州继承者,文聘忠于刘表,自然忠于刘琦。
刘琦已经奄奄一息、命悬一线,进入垂死状态,他气若游丝地道:“仲业啊,我大限已到,马上就要去见父亲了……”
“主公……”文聘潸然泪下。
刘琦显得惨然地笑了一下:“仲业,不瞒你说,在病入膏肓的这段时间内,我一直想啊,我在九泉之下见到了父亲,我该怎么跟他说呢?荆州的这份基业,我到底还是没能保住啊……”
“主公……”文聘哽咽地道,“荆州七郡现在不是完好无损吗……”
刘琦苦涩一笑:“荆州七郡看似完整无缺,但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它根本就不是我的。这些日子里,我反复思量,孙家的扬州没了,但扬州百姓过得却比以前更好了,还有益州的刘璋,你是知道的,刘璋原本跟我一样,但他却反叛了,他反叛的原因,你我都是很清楚的……”
“主公……”文聘心头一动,“您的意思是……”
刘琦挣扎着最后的力气握住文聘的手:“仲业,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主公!”文聘心神一震,他看向刘琦,发现刘琦已经溘然死去了,顿时,他悲痛不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