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阳城外,取得初步胜利的高顺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各项军务,他先命人安葬了英勇战死的董荼那、阿会喃,同时把二人的战功上报给了洛阳,为二人请求封赏抚恤。董荼那和阿会喃虽是丰州彝人,但他们忠于大汉、忠于孔明,为了汉人彝人共同的国家而献出了生命,既是大汉的英烈,也是彝人的骄傲。董荼那和阿会喃都是万夫长,洛阳的孔明在得知此事后,让刘慕下旨追封董荼那为“抚南将军”(杂号将军),追封阿会喃为“拱南将军”(杂号将军),为二人树碑立传及重金抚恤二人家属。
高顺把受伤的高定、杨锋送去后方进行医治静养,继而把王峥、吴文、张强调到花阳城战场上填补高定、杨锋的空缺,至于天门垭,由杜誉、程飞、程德、张任、杨怀、高沛负责。
汉东军既已夺得天门垭,就切断了花阳与西川的交通联系,接下来,高顺可以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地与敌军尤其汉西军慢慢地耗下去了。
花阳大铁矿是汉西方面难以割舍的宝地,花阳城内的法正和黄忠更是汉西方面绝对无法放弃的重要人物,高顺很有把握,接下来,汉西军必然会从西川源源不断地派兵攻打天门垭,如此,正中他的下怀。
事实正如高顺所料,负责掌管西川的吴懿为了救出法正、黄忠和为了夺回花阳,火速地派遣副将张翼提领三万兵马前来增援助战。
张翼跟张任、严颜等人一样出身于西川军,他原本在西川军中的地位不算高,只是西川四将之一刘璝的部将,但他在粉碎汉东军夺取西川的行动中表现十分出色,立下了重大功劳,加上他确实有勇有谋、能力出众,因此而得到刘备的赏识和器重,被提升为杂号将军,担任吴懿的副将,吴懿也十分信任张翼,把整整三万兵马交给张翼指挥,前去参加这场西南之战。
张翼此行带了一名偏将(偏将军)、一名裨将(裨将军)、一名牙将(牙门将),相当于他的三名亲信副将,偏将名叫霍峻,荆州南郡人氏,智勇双全,裨将名叫向宠,乃汉西重臣向朗之侄,通晓军事,牙将名叫马忠,本名狐笃,是阆中县本地人氏,遇事谨慎、处事果断,除此之外,张翼麾下另有十二名部将,这十二名部将都非汉人,而是西域胡人。诸葛亮成功西征西域,使得汉西从西域获得了大量的物资、财富以及人口,汉西军中有很大比例的胡人将兵,张翼麾下的这十二名部将便是如此,个个长得赭发碧眼、人高马大并且武艺精湛不俗,堪称骁将强人。
这十二名胡人部将原本没有汉家姓名,在加入汉西军后尽皆归化姓刘,以十二地支取名,分别叫做:刘子、刘丑、刘寅、刘卯、刘辰、刘巳、刘午、刘未、刘申、刘酉、刘戌、刘亥,合称“西域十二胡将”,由于“胡将”谐音“虎将”,因此又合称“西域十二小虎将”,从而避嫌“五虎大将”(即“五虎上将”)。
毫无疑问,吴懿派来的张翼援军在实力上是十分雄厚的。
七月上旬,张翼带着先头部队进入阆中县的县城(后世的阆中古城),阆中城位置险要,嘉陵江在这里流出一个反s形的水段,形成一个“Ω”状的曲线,阆中城便坐落于曲线之中,东西南三面环江,北面是巴山延伸至此的大盘龙山、白鹤山、紫练山、蚕丝山等山峦,十分易守难攻,号称“巴蜀要冲”,与天门垭相隔四十余里。
张翼与霍峻、向宠、马忠进入阆中城后,立刻召开会议、商讨战事。马忠道:“天门垭虽然不算是天险,但也颇为难攻,况且,敌军装备精良、战力强悍,在人数上也不落于下风,我军如果强攻,怕是只会损兵折将但却徒劳无功。”
向宠沉吟道:“我们的阆中城是易守难攻之地,敌军的天门垭也可以算是易守难攻之地,我们主动打他们,会吃亏,他们主动打我们,也会吃亏,毫无疑问,杜誉、张任必然正等着我们去打他们,从而以逸待劳、从容迎战,在有利于他们的防御作战中杀伤我军。我军为今之计,就是把他们诱出天门垭,与我军交战于野地,最好能诱使他们主动出击,攻打阆中城。”
张翼蹙眉道:“从战事态势上看,杜誉、张任无需攻取我们的阆中城,因为他们的目的并非打开通入西川的道路,而是截断花阳和西川的交通,困住法军师、黄老将军,想把他们诱来主动攻击我们,恐怕不易。”
霍峻突然笑起来:“此事其实不难。阆中城对于杜誉、张任而言,不是什么有诱惑力的目标,但是,阆中城中有一人却是张任、杨怀、高沛等人恨不得早日将其杀之而后快的目标。”
张翼先是一愣,随即醒悟,他也笑起来:“仲邈(霍峻表字),你说的是我?”
霍峻点头:“正是。张任他们对歼灭我军、攻取阆中城是兴趣不大的,但对斩杀你却是兴趣极高的,如果能有机会斩杀你,他们十有八九为之动心和动手。”
向宠眼睛一亮:“我有一计,或许可行。”
天门垭,日月军旗猎猎招展。
天门垭的东西二山坡已经被驻扎在这里的汉东军打造成了颇有规模的兵营军阵,官兵们砍伐树木,修建了十分坚固的营寨、围墙、防线,兵营位于山坡上,军阵在半山腰和山脚下。杜誉和程飞、程德率兵五千镇守东山坡,张任、杨怀、高沛率军五千镇守西山坡,互为犄角。
“张将军!”西山坡的中军大营的门帘被杨怀掀开,他带着五个青年男子步入营中,“这几个家伙自称是汉西军的逃兵,说是来投诚的,也许,我们能从他们嘴里问出有价值的东西。”
坐在将案后的张任放下手里的兵书,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五个青年,他立刻看出,这五个青年都受了不轻的外伤,个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身上血迹斑斑,通过衣服破洞可以看到他们身上有很多还未痊愈的、只是结痂的伤口,简直就是体无完肤,脸上和身上处处青一块、紫一块,走路一瘸一拐,其中两人用绷带吊着手臂,一人拄着拐棍,看起来凄惨可怜,神色惶恐不安。
“你们是汉西军的逃兵?”张任不动声色地问道。
五人一起瑟瑟发抖地下跪叩首:“回将军,是的。”
“你们是谁的部下?”
“回将军,我们是张翼的部下。”
“张翼?”张任顿时心头一动,同时眼中寒光一闪,他沉声地问道,“你们为何当逃兵?”
五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回将军,我们实在受不了张翼那厮了,再不逃,我们就要被他活生生地打死了!恳请将军收留我们!”
“这是怎么回事?”张任问道。
五人其中之一咬牙切齿地道:“回将军,张翼那厮,天天喝酒,喝醉了就鞭打士卒撒气,我们五人只是犯了一点小错,便被他鞭打得死去活来、遍体鳞伤,为了活命,我们只能逃跑。”
张任顿时感到很诧异:“张翼率军前来与我军交战,居然还会天天喝酒?”
五人其中另外一人愤恨无比地道:“张翼那厮,自从来到阆中城后,脾气变得暴躁无比,嘴里经常说什么‘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张任他们恨透了我,他们若知道我去跟他们交战,还不把我赶尽杀绝’‘吴懿匹夫,居然对我使用借刀杀人之计’‘我真是瞎了眼了,居然投靠刘备’之类的话,一边喝酒一边破口大骂,喝醉了就鞭打士卒撒气,我们个个都是又恨又怕。”
张任心头猛动,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得到了一条很有价值的情报,但他随即心念思绪转动,仰天大笑:“张翼匹夫!太蔑视我张任了!竟敢对我玩弄如此雕虫小技!你们五个只是过来诈降和传递虚假情报的,从而引诱本将上当受骗!来人!”他大喝一声,“把他们推出去斩了!”
杨怀猛一挥手,十几个膀大腰圆的甲士冲进来,掀起五个降兵就往外拖,五个降兵一起大惊失色,纷纷声嘶力竭地嚎叫道:“将军明察啊!”“我们不是诈降!”“我们是真心投降的!”
几分钟后,张任走出营帐,轻喝一声:“慢!”
五个降兵跪在外面,五个刀斧手站在他们身后高举大刀准备砍下,在听到张任的轻喝后,五个刀斧手一起停手。
张任看向五个降兵,只见他们尽皆面如死灰、肝胆俱裂、亡魂丧胆,其中三人已经瘫倒在地并且失禁了,屎尿拉了一裤裆。
“本将最后问你们一遍。”张任沉声地道,“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否则格杀勿论!你们到底是不是奉张翼命令过来诈降的?”
降兵们无不魂飞天外地嚎啕大哭:“将军,我们真的没有骗您啊!我们是真心投降的!……”
张任蹙眉沉思,杨怀走到他的身边低声地道:“张将军,看他们的这个惊恐万状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诈降的死士。”
“但也不能保证张翼是精心演戏给他们看的,所以他们自己也深信不疑。”张任沉吟道。
“张将军!杨将军!”高沛大步流星地快步过来,他两眼犹如炭火一般,“听说张翼来了?”
张任点点头,他吩咐身边的卫兵们:“把他们五人带下去,赐予酒食款待,好好地医治。”
降兵们一起情绪失控地放声大哭、连连叩首:“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高沛咬牙切齿,过度的激动、亢奋、热烈的情绪让他的身体在轻轻地发着抖,脸上光泽熠熠,“张翼这贼,居然过来跟我们交战了!我定要亲手斩了他!”
在西川之战中,张翼这个刘备安插在刘璋身边的卧底发挥了重大作用,导致西川军联合汉东军光复西川的计划最终失败了,使得张任等人无不对其深恶痛绝,尤其高沛,高沛原是刘璝的副将,张翼原是刘璝的部将,刘璝正是被张翼所袭杀,高沛对张翼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张将军!杨将军!”高沛心急如火地道,“我们还等什么呀?张翼既然来了,我们还不攻杀他、斩杀他为州牧(刘璋)和刘将军(刘璝)报仇,更待何时?”
张任看了一眼高沛:“高将军,你难道忘了?我们现在是汉东的将领,上要听命于陛下、殿下,下要听命于高提督、杜总兵,岂能擅作主张?”
杨怀道:“那我们先去跟杜誉商量一下吧!”
张任点点头。
半个多小时后,张任、杨怀、高沛来到了东山坡的中军大营里,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杜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