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随即证明了张任的判断,一片静谧的大雾中突然间鼓声大作,就在天门垭的汉东军官兵们不知所措时,从北边的雾海里毫无预兆地、劈头盖脑地飞来了鸟群一般的几百个陶坛瓦罐,精确度很高,大部分都砸中了位于东西山坡上的汉东军的霹雳车群,坛罐摔碎声密集不断,黏稠液体四处飞溅,泼洒了大半的霹雳车。
“是猛火油!”立刻有官兵叫喊起来。
紧接着,一群火鸟也从北边的雾海里呼啸而来,都是已经被点燃的火油弹。霎时,东西山坡上一起燃起熊熊大火,汉东军的霹雳车群尽皆被猛火油和火苗点燃,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进攻天门垭的汉西军趁着大雾,提前把上百台中型的、轻便的霹雳车运到了距离天门垭很近的地方。由于大雾弥漫,山坡上的汉东军看不到下面的汉西军,下面的汉西军也看不到山坡上的汉东军,汉东军的霹雳车群自然不知道往那里抛射攻击,但汉西军的霹雳车群因为在事先已经测量好、计算好方位距离,所以“一打一个准”,装满猛火油的陶坛瓦罐和已经被点燃的火油弹一波接着一波地砸到天门垭的东西山坡上,轻而易举地让山坡上的汉东军的霹雳车群全部变成了大火炬。
“救火!快救火!”杜誉看着那些熊熊燃烧着的霹雳车,痛恨痛苦不已,急声地大喊着,同时手忙脚乱地披挂铠甲、拿起兵器,大呼道,“弟兄们!贼军马上就要进攻了!准备战斗!”
在成功地摧毁了汉东军的霹雳车群后,趁着大雾摸过来的汉西军发动了大举进攻,只是,天门垭上的汉东军官兵们只听得敌军的鼓声和喊杀声,却不见敌军人影。浓雾中,汉西军的鼓声和喊杀声到处都在传来。杜誉厉声地道:“弓弩手!朝着鼓声和喊杀声的方向,给我射!”
官兵们张弓擎弩,向着敌军喧嚣方向乱箭齐发,箭雨不断而去,没入雾中犹如泥牛入海。
“别射了!别射了!”张任急声地喊道,“这是敌军的疑兵之计!他们在消耗我们的军械!到处都传来鼓声和喊杀声,必然有真有假,敌军肯定是以很多小股部队藏在大雾中擂鼓叫喊,让我们不知道哪里实哪里虚,从而白白地浪费箭矢!”
“我当然知道这个!”杜誉火急火燎,“到处都传来鼓声和喊杀声,肯定有的地方是虚兵,有的地方是实兵,可我们不知道哪里是虚兵哪里是实兵,不射箭,敌军的实兵部队就会摸到我们的眼皮底下了!给我继续射!”他嘶吼道。
官兵们万箭齐发,不断射击。
事实正如杜誉和张任所料,在大雾中逼近过来的汉西军确实虚虚实实混在一起,携带了大批草人、草把、木板,军士们不停地擂鼓叫喊,引诱汉东军不断地射箭,其中很大部分的箭矢射在了汉西军的草人、草把、木板上,被汉西军白白地缴获了。在鼓噪了一二个时辰后,汉西军猛然地发动了猛攻,大批的汉西军在雾气中扑向天门垭,源源不断地涌上了东西山坡,双方在大雾中短兵相接,顷刻间,杀声震天,兵刃相接声密如暴雨,两军士卒混战杀成一团。
这场大雾让汉东军的地利优势一下子荡然无存,先前,汉东军面对进攻来的汉西军可以凭借地利优势居高临下地给予迎头痛击,霹雳车群可以不断地轰射石子弹,使得汉西军几乎摸不到天门垭的边,但眼下,汉东军的霹雳车群已经被毁,又根本看不清汉西军究竟在哪里、分布的情况,只能与杀到眼皮底下的汉西军展开短兵相接,这种战斗模式完全就是比拼人多。
更加严重的是,在这场两眼白茫茫的大雾混战中,还有大批汉西军伪装成汉东军混入了汉东军里,张翼部在之前的阆中城反击战中歼灭了三千余汉东军,缴获了千余套汉东军衣甲,诸葛亮挑选一批精壮军士换穿上汉东军的衣甲,趁机浑水摸鱼,使得汉东军愈发地阵脚混乱。
“报!”程德火急火燎地从天门垭南边奔上东山坡,找到杀得浑身溅血的杜誉,“杜总兵!大事不好!侦察兵发现南边的山路上杀来了大批敌军!距此已经不足三十里了!”
“是花阳城的敌军?”杜誉心头一沉,“敌军究竟有多少人?”
程德道:“雾气太大,看不清楚,只听得鼓声震天。”
“这…”杜誉顿时心神发乱、心头发慌,“诸葛亮没有唬我!他是玩真的!我就要陷入他和黄忠的前后夹击了!可恶!”他咬牙切齿。
“杜总兵!杜总兵在哪里?”数十个汉东军的官兵在浓雾中一边叫喊一边摸索靠近过来。
“我在这里!”杜誉回道,“发生什么事了?”
“杜总兵!”那些汉东军官兵哭喊道,“西山坡被攻陷了!张任将军和杨怀将军都战死了!”
“什么?”杜誉感到脑子里嗡嗡响。
就在杜誉失神时,那些汉东军官兵忽然间露出狰狞面孔,齐齐地挺着兵刃冲杀向了杜誉。
“他们是奸细!”杜誉身边的程飞声嘶力竭地大喊,一边喊着一边一矛刺死了对方当前一个已经一矛刺中杜誉的敌兵。
杜誉身边的卫兵们急忙愤怒地吼叫着冲上前,与这些伪装成汉东军、打算擒贼先擒王的汉西军展开厮杀。程飞、程德急切地看向杜誉:“杜总兵,你怎么样了?”只见杜誉被那个敌兵一矛刺中左肋下,皮开肉绽、甲破血流,虽无性命之忧,却也伤势严重。杜誉咬紧牙关,强忍疼痛和愤恨:“可恶的诸葛亮!好狡猾!”旁边的军医急忙给他进行急救包扎。
“杜总兵!”浓雾混乱中又有人一边叫喊杜誉一边摸索靠近过来,程飞、程德等人立刻提高警惕,但很快听出是张任的声音。
张任同样杀得盔甲浴血,他气喘吁吁地奔跑而来,继而大吃一惊:“杜总兵…你受伤了?”
杜誉咬着牙:“皮外伤而已,公义,怎么了?”
张任迟疑一下,道:“杜总兵,我们撤吧!情况很不妙,敌军人多势众,不断地涌上来,加上背后还有敌军杀来,我们确实…你又受伤了…”
杜誉怒道:“撤?放弃天门垭?”
张任苦涩地道:“天门垭肯定守不住了,要么,我们全军覆没,敌军占领天门垭,要么,我们主动撤退,敌军占领天门垭,我们这么做,好歹还能保留大部分的兵力,倘若我们全军覆没在此,这对我军的整体实力而言是个很大的削弱啊!高提督接下来就算想要反击天门垭,也会兵力不足的。”他十分诚恳地道,“这么多弟兄,不要让他们白死,把他们活着带回去吧!”
杜誉懊恼无比、痛彻心扉地叹口气:“唉!公义你说得对,撤吧!”
无可奈何的杜誉、张任、程飞、程德、杨怀带着部队边战边撤,放弃了天门垭,撤向了花阳城,半路上,他们与从花阳城杀过来的黄忠狭路相逢,双方在雾中交战一场,杜誉已经受伤,张任飞马挺枪迎战黄忠,两人斗了三四十个回合不分胜负,黄忠随即调头撤回花阳城,杜誉、张任跟在黄忠身后一起到了花阳城,黄忠进入城内,杜誉、张任则与城外的高顺进行会合。事后判断,黄忠应该没带多少兵马,他只是在大雾中大张旗鼓地虚张声势,佯装配合诸葛亮夹击天门垭,尤其他本人的亲自出击,使得杜誉和张任深信花阳城的敌军倾巢出动了,从而“吓”退了杜誉、张任,最终,诸葛亮只付出了不大的代价就占领了天门垭。如此一来,花阳城还在法正、黄忠的手里,天门垭落入了诸葛亮、张翼的手里,双方两地重新连为一体。
诸葛亮旗开得胜,解除了花阳之危。
张翼等人在获胜后无不对诸葛亮心悦诚服:“丞相何以在三天前就知道今晨会有大雾?”
诸葛亮笑道:“为将者若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庸才耳。三天前,我反复地仰观天象,但见‘连窥天河,有云如蛇’,此象主大雾也。”
张翼等人尽皆五体投地地叹服:“丞相真乃神人也!”
诸葛亮笑了笑:“说穿了,也没有那么神秘。日月星辰之运转、沧海桑田之沉浮、风云气象之变幻,都是有规律的,只要找到规律,便能预测。我反复研究川中节气变化,又找来一些久居当地、经验丰富的长者与他们一起探讨、分析、研究,从而摸清了这里的气象规律。当然了,我说得简单,但做起来还是比较复杂的,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需要拥有积攒多年的知识功底,还需要天赋和悟性。”
张翼等人尽皆再次心悦诚服地叹服:“丞相高明!”
当诸葛亮夺取天门垭、解除花阳之危时,关羽在汉阳战场上也发动了新一轮的猛烈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