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火苗也就是豆大,只照亮了炕上一小片地方。
唐风刚一迈过门槛,一股怪异的味道就迎面扑来,劣酒的刺鼻气味混杂着脚臭味、汗馊味、还有不知道什么味道混合而成,让人闻之作呕。
沈七直接扯过袖子掩上了口鼻,就连唐风也不仅眉头皱了起来。
拢目光朝炕上去看去,唐风发现炕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头,一身破烂的衣衫散开露出瘦骨嶙嶙的胸膛,一抹白胡须不知道多久没清理了,都粘成了一团。
这时候,老头仰靠在炕头,手中举着一个酒葫芦,正扬起头朝嘴里猛灌着,就见一股酒箭从葫芦嘴疾射而出,准确无误的落入老头嘴中,一滴也没有浪费。
老头仿佛不呼吸一般,一口气将半葫芦酒灌进去,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扭过头来睁着惺忪的醉眼斜了沈七一眼,露出一嘴黄板牙,“我说沈矮子,老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不治就不治。”
沈七刚要说话,唐风抬手阻止了他,然后他上前一步,来到老头近前,朝他一抱拳,“老先生,我是唐风,有位兄弟受了重伤,请老先生施以援手,唐风必定以重礼酬谢。”
“你兄弟死活关我屁事!”醉八刀头重新扭回去,双眼干脆闭上了,完全一副不管死活的架势,“快走,不送,记得关门!”
好个性的老爷子!
唐风心中暗自赞叹,他知道越是有能耐的人,往往脾气越大,这让他对救夜枭的把握更大了几分。
一点也不因为醉八刀的出言不逊生气,唐风看了看醉老头手中的酒葫芦,又伸手从墙壁上挂着的几个酒葫芦中摘下一个。
醉八刀倏然睁眼,双眸中闪过一道精芒,低声喝道,“放下我的酒。”
嘭得拔下塞子,唐风凑到鼻子下嗅了嗅,然后摇着头一松手,酒葫芦脱手落向地面,摔得砰的一声。
葫芦歪倒地上,一股清澈的酒泉从葫芦嘴中汩汩流出,在地面上流淌着,很快就落了一大摊。
“我的酒!”
醉八刀翻身而起,敏捷无比的俯身抓起酒葫芦,忙不迭的塞上塞子,然后看着地上流淌的酒水,发出一声哀嚎,“这都是我的命啊!”
接下来,让唐风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醉八刀居然直接趴在了地上,用舌头去舔流淌到地上的酒水。
唐风彻底服气了,他见过嗜酒如命的,但没见过嗜酒如命到如此地步的!
“老先生,何必如此呢!”唐风急忙上前一步,双手用力将老头从地上拎了起来,强按在了炕上,“不就是一点酒吗?”
醉八刀被气的胡子都炸了起来,他盯着唐风,愤怒的咆哮都快能把屋顶掀了,“什么一点酒,那最少有二两酒,你居然敢说是一点酒。”
说到气愤处,老头甚至想要扑上来跟唐风拼命,但是看了看他那一米九的身高,最后还是没敢付诸行动。
等老头把火发完了,唐风从背后的战术背包中取出一小瓶酒,丢给了醉老头,“老先生,赔你的!”
“千里香?!”醉老头以跟他年纪绝不相符的敏捷伸手抓住酒瓶,然后一把揪开盖子,顿时一股馥郁的酒香飘了出来,充斥了整个屋内。
“好酒啊,好酒,这最少是窖藏了十年以上的好酒!”
微闭上双眼,老头似乎沉浸在了陶醉之中,突然他清醒了过来,将小酒瓶塞好盖子,一把揣入了怀中,双眼看着唐风,就好像怕他收回去似得。
唐风将他的举动全都收入眼底,不禁呵呵一笑,开口道,“老先生,这瓶酒是我对刚才打翻你酒的赔罪,你就放心收下吧。”
“你当真不拿回去了?”见唐风没有收回去的意思,醉八刀这才松了口气,不过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一脸警惕的说道,“不过,你要想用这么一小瓶酒就让我出手救人,那是不可能的。”
“那要是这些呢?”
唐风变戏法一般手中多了好几个酒瓶,那被绳子窜在一起的酒瓶随着他手掌的摇晃而不断摆动着,随之一起摆动的还有醉八刀都快掉出眼眶的一双眼珠子。
“哎哎哎,小心啊,小心,千万别摔了!”老头急的只搓手,他真怕唐风一不小心把酒瓶掉到地上,要不是打不过唐风,老头早就冲上来抢了。
“那老先生,救我兄弟的事情——”
唐风继续轻轻摇晃着酒瓶,那一起一伏的酒瓶让老头的心也跟着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老头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他鸡啄米一般用力点着头,忙不迭的应道,“救救救,我这就去拿家伙,咱们马上动身。”
话音未落,老头已经窜入了里屋,然后里屋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估计是在找救人的家伙什呢。
片刻之后,醉八刀背着一个包袱跑了出来,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催促唐风道,“病人在哪,快带我去!”
三人一起出了屋,把院门用根麻绳系上,然后就沿着小巷回了那个小院内。
小院内,火凤和飞天龙他们都焦急的等待着,见唐风带来了一个醉眼朦胧的邋遢老头,都有些失望。
唐风也顾不上跟他们解释了,直接带着老头就进了夜枭在的那个屋子。
屋子里,夜枭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就连呼吸都微弱了一些,看得出他的状态并不太好。
“老先生,这就是伤者!”将醉八刀引到炕边,唐风将夜枭指给了他看。
老头原本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当他看到夜枭的情形之后,神情立刻郑重了起来,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
“怎么受的伤?”掀起夜枭的后背衣服查看完他的伤势后,醉老头眉头皱了起来,“这样的伤势,我也不敢说肯定能治好,也就有三四分的把握。”
“那好,老先生就拜托你了!”唐风闻听心头一紧,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也只有醉八刀有这能力试一试了。
既然决定救人,醉八刀吩咐给打一盆清水来,然后在一张纸上写下需要的东西,让唐风去准备。
东西都不难找,唐风很快就都给一一找来了,而且他还将两个急救包放在了醉八刀面前,“老先生,这是我随身携带的一些急救用品,你看看能用上不?”
打开一个急救包,醉八刀眼前顿时一亮,他翻看着里面的东西,然后不住赞叹着,“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有了这些东西,这小子活命的机会最少多了三分。”
将包袱放在炕上,醉八刀轻轻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个红漆木盒。
木盒样式十分古朴,古檀木制成,上面镶嵌着花鸟走兽的图样,一枚银色的小锁牢牢锁住了木盒。
在水中将手清洗干净,然后老头轻轻打开木盒,露出里面的黄色绢布。
将绢布一层层揭开,最后露出了摆在盒子里绢布上的一套刀具。
八支形状大小各异的小刀,整齐的摆放在木盒中,每一支都擦拭的一尘不染,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一共八支手术刀,这就是醉八刀绰号的由来。
其实手术不光是西方擅长,早在中国古代就已经有了做手术的记载,中医中也有手术学的存在,而且水平也不低!
只不过后来中医中的很多东西都失落了,造成传承上的断层,才让后世对中医形成了许多误解。
将一枚药丸塞入夜枭嘴里,然后醉八刀揭开他伤口上的纱布和绷带,目光落在那让人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上,老头子的神情变了,变得非常专注。
这一刻,醉八刀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让人不敢轻视的气势。
刷——,一支手术刀被醉八刀拿在手中,然后落向夜枭后背上的伤口处,动作快的惊人,让人觉得看到幻影一般。
鲜血迸射而出,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瞬间被切开了,夜枭的身体也同时颤抖了一下,但却没有更剧烈的反应。
老头几根手指捏着那支手术刀,刀光不断闪动着,伤口上被污染的烂肉被一点点清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肌肉。
也就是十几秒钟的时间,醉八刀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抹细密的汗珠,看来他也不轻松。
啪嗒一声,手术刀被醉霸刀抛飞出去,准确无比地落回了木盒之中,而他手指在木盒上方一晃,另一把手术刀就又到了手指之间。
刀光闪烁,醉八刀的双眸紧盯着夜枭的伤口,手下动作丝毫不停,继续处理着伤口。
啪嗒——,第三把手术刀也到了醉八刀手中。这是一把细长如同柳叶的尖刀,最前方的刀剑如同发丝般纤细。
手腕一探,尖刀就伸入了伤口之中轻轻一挑,然后一团黑影就从伤口中飞了出来。
噗通一声轻响,一片弹片碎片落在了水盆中,转瞬就沉到了水底,一抹殷红的鲜血从水中浮起,在水面上蔓延开来。
第二片碎片飞出!
第三片碎片飞出!
醉八刀依然是出刀如电,将一片片碎片剜出,一口气清出来足有大小十几片。
终于,最后一片炮弹碎片出现在醉八刀面前,他原本迅捷无比的动作瞬间定住,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枚碎片。
炮弹碎片有手指肚大小,要命的是——有一头嵌在了夜枭的脊椎骨上。
醉八刀神色格外凝重,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因此手术刀高高举起了,却迟迟没有落下。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