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昧打扰,抱歉抱歉。樊队长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要和你说。樊老爷子也来吧,其他人在外面稍等片刻。”王星拱了拱手,就这么径直走进了樊家堂屋。
虽然他道了歉,也使用了队长、老爷子这样的尊称,但是他这样的做派,却哪里像个客人?樊氏父子对望一眼,满脸皆是苦笑。这样的恶客上门,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樊锦堂吩咐家里人,“你们都在门外等着,我和冬儿进去看他有何话说。”说罢,拉着儿子,父子俩硬着头皮跟进了堂屋。
到里面一看,王星已经大咧咧在正中间的主位上坐下了。樊锦堂只好在旁边拉把椅子坐了下来。樊冬呲牙一笑,“王团长请稍坐,我去叫人泡茶。”说完他转身想走。
“不必了!”王星一句话,樊冬又站住了。“樊队长,咱俩也不是头一回见面了,客气话我就不说了。今天我来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浴金香澡堂被查封你知道吧?”
“知道啊。王团长你打听这个,你是想保崔老三?”樊冬不愧是侦缉队长,脑袋瓜好使。王星一说话,他就猜到了目的。
“对,你有办法吗?”
“这,啧啧。”樊冬撮了两下牙花,“崔老三犯了日本人的禁令,是日本人抓得他,人恐怕是不好保呀。”
“那我问你,崔掌柜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是县监狱?还是你们侦缉队的牢房里?”
“唉,要是关到您说的那俩地方倒好办了。崔老三是直接被日本人抓进了兵营,他在日本人的兵营里关着呢。那地方普通人进都进不去,更别说进去保人了。抓他,是冈本少佐亲自带队,亲自抓的人。冈本少佐不点头,谁敢放人?”
王星沉默了。崔老三被鬼子给抓走,免不了严刑拷打!现在恐怕那些锅炉是给独立营准备的,日本人都知道了!这怎么办?难道说真的要硬打通山吗?
其实救一个人,办法很多,怎么样把那些锅炉运出通山才是最难的!
“日本人从澡堂运走锅炉了吗?”王星继续问樊冬。
“没有,肯定没有!您想,十个锅炉那得多大?日本人要是运走锅炉我肯定知道。”
“事实是,那天冈本美男突然带着一队日本兵闯进浴金香澡堂,赶走了洗澡的客人和澡堂的帮工,直接就把崔老三给带走了。然后封了门,日本人就再也没来。”
“事后我还曾经进去看过,里面哪有什么十个进口锅炉?和原来一样,澡堂还是那一个烧热水洗澡用的大锅炉。我怀疑是别有用心的人在陷害崔掌柜!”
“我就担心崔老三受不了严刑拷打,再说出来别的,要是那样就不好办了。他要是什么都没说,咱花点儿钱,我找机会再去冈本少佐跟前说几句好话,也许还能把人捞出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樊冬的眼神有点闪烁。用这种办法捞钱,他早就不知道用过多少回了。
不管人捞没捞出来,反正钱他是捞到自己口袋里了。但是今天对王星,他是真不敢!哪怕这些钱他自己出,他也不敢敲诈王星的钱财。
知子莫若父。樊锦堂知道儿子通过这种手段没少捞钱,一听樊冬说花钱捞人,把老头给吓一跳。心说话孩儿呀,你赚谁的钱也别赚他的钱呀,赚不好咱一家人的命可就没了!老头一着急,到让他想出个办法来。
“王团长,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试一试。”樊锦堂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是吗?老爷子请讲。”
“你说的锅炉什么的,我不知道。不过救人我倒知道一个门路。冈本保之在通山有一个相好的女人,你要是能说动她,让她帮你吹吹枕头风,这事也许就成了。”
冈本保之?通山的日军大队长不是冈本美男吗?怎么又出来个冈本保之?慢着,冈本保之?冈本保之!王星突然记起了这个名字。南京大屠杀的最主要元凶之一,日本第六师团第十三联联队长,名字就叫冈本保之!
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动,王星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樊锦堂:“冈本保之是谁?”
王星虽然已经尽量控制情绪了,但是刚才他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还是被樊氏父子注意到了。没办法,这爷俩一直注意着王星呢,他有一丁点情绪上的异动,这爷俩都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不知道王星刚才情绪变化的原因,樊锦堂说话的时候也加了小心,“冈本保之是咸宁日本警卫队的司令。他是冈本美男的亲叔叔。冈本保之有个相好的女人住在通山,城里人背后都叫她卷毛马。”
“哦,为什么叫她卷毛马呢?”王星顺着樊锦堂的话问。
“那女人年轻的时候可是了不得。她爷爷在满清的时候做过道台,家里条件好。出国留洋上过学,回来以后嫁给了武汉一个参议官。没想到日本人打进武汉之前那参议竟然死了,女人只好一个人回了通山。”
“因为她长得漂亮个子也高,还烫了一头卷发。小地方人没见过世面,就有那小痞子管她叫卷毛马。叫的时间长了,人们就只知道卷毛马,她的真名倒没几个人记得了。”
“那她和冈本保之是怎么回事?”王星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案,但是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不太光明磊落。
“能怎么回事?日本人占领通山,冈本保之在城里耀武扬威。结果看见了卷毛马,立马相中。俩人就好上了呗。”
王星觉得自己抓到了关键之处。“卷毛马本人愿意吗?”
“一个没了丈夫的女人,她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樊锦堂对王星问的话不以为然,但马上就发现自己的态度不对,赶紧继续解释,“她就算不愿意又怎么敌得过日本大佐?连国军都被日本人赶跑了,她一个女人哪能扛得住?哦?”
樊锦堂差点儿没抽自己个嘴巴!怎么说着说着又说漏了?偷眼看王星的表情,见这位杀星似乎没在意,他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
樊冬也狠狠地瞪着他爹,刚才差点儿没把他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