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城,晋南大饭店,王星坐在饭店二楼的临窗位置。一手端着个酒杯,一边透过窗户往外看。街道上,有一队日本兵正在排队走过,街道上本就不多的行人赶紧往路边躲。
日本兵的皮靴踩在地下发出喀喀喀的响声,一直到鬼子兵走远了,百姓们才再次恢复了原有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楼梯口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王星转头一看,就见从楼下上来两个人。
左边那个他认识,是侦察营长俞翔;右边那位敞着怀,外面穿件黑绸衫、里面是土布纽襻的衬衣,头上还戴顶窄檐礼帽,腰里鼓鼓囊囊的,一瞅就是个汉奸。
两个人说说笑笑在王星隔壁的桌子坐下,伙计赶紧过来问两位想吃点儿什么?俞翔说,“你们饭店有什么好吃的招牌菜,给我来四个,再来一壶杏花村汾酒。”
“好嘞——”伙计唱个喏走了。
很快四个菜一壶酒就上了桌,俞翔和汉奸一边喝酒一边聊起了天。
王星竖起耳朵听,俞翔就逗着对方讲。这人是翼城特务队,其实也就是汉奸队的副队长,姓王,大名叫王鹏。出卖了浮屠村全村百姓的张胜,来了翼城之后就加入了汉奸队,现在就是一名普通的小汉奸。
浮屠村的粮食也抢了、民夫也抓了,张胜也就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鬼子能把他安排进汉奸队,其实也就是给汉奸、伪军,以及打算当汉奸伪军的那些人看,给皇军办事,总是会有一个好前途的。
这个王鹏也是汉奸,并且还是个汉奸头子,特务队副队长嘛,但是他就特看不起张胜。他认为张胜出卖了同村的乡亲,办事不地道。并且从他的话里也能听出来,张胜那小子在特务队的处境并不好。
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汉奸也是人,他们也知道好坏。有的人做汉奸是为了养家糊口、有的是为了捞好处、有的是为了享受特权。
他们也有不得已、他们也有不干不行的理由。但是对张胜这种逼死亲爹、害死乡亲的家伙,汉奸们同样讨厌!
俩人说着说着,俞翔突然有意压低了声音在王鹏耳朵边嘀咕了两句什么。王鹏的筷子啪嗒一声掉桌上了,酒杯也碰洒了。
俞翔叫小二过来擦了桌子、重新换了筷子酒壶。俞翔倒满一杯,转过身对着王星遥遥举了一下杯。王星微微一笑,也端起酒杯示意一下,一饮而尽。王鹏的脸更白了。
两桌人先后结账离开饭馆。俞翔和王鹏在前面走着,王星和许雷隔着十几米在后头跟着。几个人在大街上转来转去,找到一家店铺门前。王星往店里一看,呸,是棺材铺!
铺子里里面大大小小放了好几口棺材,有的是刚做好还没上漆、有的已经上好了油漆。掌柜的在门口的躺椅上坐着,见来了客人也不起来招呼,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闭上眼睛打盹。
也不知道是这一行的规矩就是如此呢,还是俞翔认识这家的掌柜。棺材铺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王星倒也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的别扭。主要还是他见过的死人太多了,对棺材铺这种地方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几个人走进店里,拉了几张板凳坐下来。王鹏先给王星,“王长官,失敬失敬。刚才在外面兄弟不好给您行礼,请原谅。”
王星一乐,“客气什么呢。俞翔已经把情况都告诉你了吧?”
“说了说了,俞队长已经把情况都告诉我了。其实张胜那小子,我们特务队里的人都烦他。这家伙坑死亲爹,害死村子里的父老乡亲,这种人早就该死了!”
“您想收拾他我举双手赞成。您要我怎么做,只管吩咐。我王鹏要是有半点儿犹豫,您枪毙了我!”
“言重了!没那么严重。我这是第一次来翼城,对你们这儿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要不你给我推荐一个地方,最好是比较偏僻一点儿的。”
“你再找个由头把张胜骗到那里,我的人负责下手!你放心,事成之后,功劳簿上少不了你这一回!”
“好,好!嘿嘿,谢谢,谢谢。咱翼城是个小地方,偏僻的地方那不是有的是嘛。县城东南有一座二郎庙,里面的老道早都跑光了。这样,明天上午我找两个人带着张胜去二郎庙。您可以在那地方等着他。”
“好,一言为定!”双方握手,几句话就谈妥了。几个人出去的时候,棺材铺掌柜似乎躺在躺椅上,已经睡着了。
当天王星就留在翼城没走,晚饭品尝了慕名已久的猫耳朵。酸爽滑腻的感觉,果然是让人一吃就忘不掉。
第二天,王星找店伙计问明了道路之后,早早的赶到了二郎庙。先进庙里参观一圈,庙里面供奉的是二郎真君的神像。只不过因为年久失修,伸向上的油漆都剥落了。房顶也漏了,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庙前庙后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王星就在庙外头埋伏了起来。上午大概十点钟左右,从远处来了几个人。走得近了,也看清脸了,王星就认识其中一个,张胜!
对这小子,王星恨得牙痒痒。因此,他也没叫别人,自己就从树后头转到前面,奔着张胜就过去了。
张胜的眼真还没往旁边看,他一直看着庙门呢。到了门口正要往里头进,忽然有人喊他:“张胜,张胜!”
张胜转身一看,见官道旁边走过来几个人。前面那俩好像有点儿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是谁呢?张胜拼命思索着。
王星往这边走的时候,张胜身边那几个特务已经撒腿跑了。张胜也想跑,但人家能一口叫出他名字,而他却不知道对方是谁,这情况就有点儿不对头了。
王星哪管汉奸跑不跑?他眼里只有一个张胜!王星气势汹汹往这边走,张胜越看越不劲儿。突然,他想起王星的身份了,这是国军旅长王星?张胜都傻了。
王星走到跟前,对着张胜一呲牙,“张胜,想不到咱俩这么快又见面了。你过得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