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薛文彬,法学院年年拿一等奖学金的人。”马秀芹继续说:“若绣从前不谈对象,八成是没看上。”
“没看上?有啥看不上的,不一样都是大学生吗,我们班长也年年拿一等奖学金啊。”江德兰觉得这些人没啥差别。
“班长?他个头太矮了,还没若绣高,脸上还长满了痘痘,他跟若绣站一块就像鲜花插牛粪上,一点都不般配。
至于体育委员?他每学期都要挂科,若绣每学期都要拿奖学金,学习好的和学习差的能说到一块吗?
这比薛文彬长得好的,没他学习好;比薛文彬学习好的,没他长得好。综合算下来,肯定是薛文彬最好啊。”
“况且,我听说薛文彬爸妈是干部呢。”马秀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要换你,你选谁?”
“那我选薛文彬。”江德兰撑着下巴叹气,“不过他那样的肯定看不上我。”
马秀芹收起了针线,“好了别叹气了,都只是猜测而已。咱们也去图书馆复习吧。”
临近期末,学生们都喜欢往图书馆跑,林若云也不例外,不过她来不是为了复习的,她来找家畜养殖资料。
暑假里,吴氏养的猪忽然有一头病恹恹的,说生病了嘛,叫兽医来看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但就是吃不下睡不着。吃不下睡不着对于猪来说可是个大问题呢,吃不好睡不好的,怎么长膘啊?所以吴氏就狠心杀了它。才一百二十斤呢,可惜了。
当时林若云就模糊想起自己看过一篇报道,某个公社的社员一年靠养猪挣了五千块,没病没灾的。她特想找出来学学,但那时手边没资料,就想着后面再查,结果回校后忙着其他事就给忘了,直到今天才终于想起来。
找了半天才找到那张旧报纸,今年二月发表在群众日报上的,“靠辛勤劳动过上富裕生活”,报道了中山县小榄公社埒一个社员依靠科学养猪,一年养了25头猪收入五千元的传奇故事。养这么多大肥猪,不容易啊,关键他还兼顾着种地呢!
这人有大本事啊!
林若云抄下这篇报道,又把上面提到的书给记下来,打算去外面的书店买了带回家去。
学校图书馆的书最多只能借三个月,也不能涂抹,不方便,所以自己买才是最划算的。
买的时候,她顺手把家禽的养殖指导也买了,鸡鸭鹅养多了听说容易发瘟,所以买本家禽养殖指南有备无患。后头又看到一本《母猪产后护理大全》,她思索一二,一并买下了。
吴氏一年要抱四只猪崽、两个嫂子至少两只,这买猪崽的钱都要一两百,是个大开销。如果自家养个母猪,那就不用再出去买猪崽了,能省不少钱。要是下的多,还能卖给别人啊。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注意。
第80章
八零年的热闹是从一首歌开始的。
去年的最后一天, 在新闻联播结束后的黄金时段,电视台播出了一部风光片《三峡传说》, 将长江三峡的秀丽风景和深厚的历史底蕴展现给全国人民。
虽然这部制作精良的风光片反响平平, 但是它的主题曲《乡恋》却是火遍了大江南北。
《乡恋》与时下流行的力量型歌曲不一样,它的旋律更为舒缓,歌词细腻又缠绵, 颇有几分港台歌曲的风格。这样的歌曲一推出就受到了广大年轻人们的喜爱,尽管不被允许,但还是有很多人在私底下偷偷的听、偷偷的唱。
与此同时, 港台地区的流行歌曲《橄榄树》、《外婆的澎湖湾》也如春雨般悄悄传进内地。
流行起来的不止是歌, 还有诗。
去年, 《一代人》震撼问世,一句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 击中了无数知识青年的心。
同年另一位诗人的新作《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更是受到了极大的欢迎。因为它喊出了全国人的心里话, 尽管如今的祖国落后贫瘠,但她的孩子们没有嫌弃她, 仍始终如一的爱着她,愿意与她患难与共,愿意为她挥洒青春热血, 奋斗终身。
随着时间的发酵,这些新派的诗逐渐有了影响力,形成热潮,讨论和学习模仿它们的人越来越多, 学校里甚至还成立了诗社、诗会。
一月中旬后, 无论是喜欢作诗的还是唱歌的, 都暂时收敛起来了,专心投入复习备考中。大家都得很清楚,可以喜欢,但是不能沉迷,大学生的首要任务还是学习。
林若云比陈爱学先考完两天,打算等他一块回家,但陈爱学让她先走。
“你先去泉城那等我吧,考完试我要跟着老师去工地上盯项目,要腊月尾才能走。”
香山饭店经过大半年的筹备,终于有了新进展,这种关键时刻,他不想错过,但让林若云独自坐火车回老家,他也不放心,太远了怕车上发生什么意外。
“你跟二姐一块回岳母家吧,我能放心一些。”
“行。”
林若云便去二师找林若绣。
不巧的是林若绣也有事。
“你找别人吧,放假了我要去黑省,我报了一个下乡支教的活动,要小年的时候才能回家。”
“那好吧,我一个人回去。”
京市和泉城离得近,花不了半天就能到,应该没啥问题。
也确实没啥问题,一路平平安安。
到了林家,家里就林母带着俩孩子在。
许是要下雨了,大中午的天就暗沉沉的,屋子里的光线不好,林母便坐在窗前糊纸盒。
“妈,你怎么不开灯啊?这样摸黑熬,容易把眼睛熬坏。”林若云看不下去拉了灯绳,霎时屋里亮堂不少。
“大白天的开灯多费电啊,我一天糊纸盒挣的钱还不够交电费呢。”林母走过来又把灯关上,“吃了饭没?走,妈给你做打卤面去。”
做到一半,二姐那对双胞胎睡醒了,或许是醒来没看到外婆,便哇哇大哭起来。
林母对林若云道:“你看着点锅啊,我去看看孩子们。”
“好。”
不一会儿,屋里的哭声止住了,林母抱着半湿的床单扔进了盆里,再进屋把被子拿出去晒。
吃饭的时候,林母先喂两个孩子吃,小孩吃饭总是爱走神爱发脾气,要大人哄着追着喂。
等照顾好孩子,林母碗里的面都已经凉了坨了。
林若云看着就累,有些心疼林母,“妈,这俩孩子能送幼儿园不?我看你带着挺累的。”
林母摆摆手,“送是能送,但别人照看哪有自家人看放心啊?你看着事多,其实也就这一会儿功夫,忙完这趟就好了。再说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会越来越好带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这把老骨头还利索着呢。”
林若云欲言又止。
林母迟疑了片刻,拍了拍她肩膀,“放心,等你生了孩子,妈也给你带。”
林若云笑了笑没说话,或许等她有孩子的时候,小弟的孩子也出生了,她妈那时候还记得起她?
她在林家呆了半个多月,光线好的时候就读书写稿,光线不好的时候就织毛线帽子。这织帽子的活是林母新接的,一个有三毛钱的手工费,熟练的话一天能织一个,比糊纸盒更有挣头。
腊月二十五的时候,陈爱学到了泉城。
快到年关了,着急回家,陈爱学吃过午饭,下午就带着林若云乘车回家。
上了火车他就开始睡,看得出来这段时间常熬夜,缺觉缺得紧。
等他睡醒了,林若云好奇问他:“跟在大佬身边学习是什么感觉啊?”
陈爱学喝了口水,靠着在后背上慢慢恢复意识,“累。”
“白先生在国外呆了几十年,回国没多久,还不是很了解国内的情况,一切都按照国外的标准来规划。但咱们国内建筑封闭了三十多年,对国外的新事物也不够了解,双方就有很多地方要磨合。
就比如……前几年冀省发生了大地震,所以设计院的前辈们就说饭店要有防震性能,还要有工人宿舍、饭厅,停放自行车的车篷。
但白先生的团队都不理解这些,觉得有些设置会破坏整体设计,设计院的人就说这个很重要很重要不能少,两方互相博弈都不肯退让,我们的图稿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修改。”
“看样子,你吃了不少苦头啊。”林若云调侃道:“那你后悔不?”
陈爱学坚定的摇头,“辛苦是辛苦,但收获也不小,最关键是他让我的设计理念有了转变。
你知道吧,因为咱们国家现在穷,如今干什么都要讲究节约成本,很多设施预算不足,就只能东拼西凑,最后得到的就是一个将就将就、凑合用的勉强品。看账单倒是省钱,使用效果却未必好。
白先生的设计却不考虑成本,实用性和美观性才是他最看重的。他说外国人有一个理念,叫‘顾客就是上帝’。
饭店是修来用的,但如果为了节省成本,而牺牲了美感和实用性,就会影响消费者的体验感。一个让消费者用起来不满意的作品,那就是失败的,它的设计者也必定会被消费者唾骂。”
“原来不是所有的甲方都喜欢低成本,还有更看中品质的。我不该一概而论的……”
陈爱学说着说着,又陷入自己的沉思里了。
林若云不打搅他,找出一本英文杂志翻看。
***
次日傍晚,火车到站了,两人先前没给家里说具体的时间,自然也没人来接。
出站后,林若云领着陈爱学去“张林小吃”店。
“老三、弟妹?快往里面坐。”刘翠萍把两人往屋里引,“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你俩可算回来了,爹娘见你俩迟迟不归,还以为你们两个不回来过年了,一天天的愁得很呢。”
透过窗口,张秀芝也看到他们了,忙走出来问:“你俩吃点啥啊?”
林若云看了一眼墙上的菜单,不是她之前写的那个,到了冬天是该换新菜单的。
“要两碗麻辣烫,两个烤红薯,两颗卤蛋,两个卤鸡腿,一碟卤素菜。”
张秀芝爽快应声:“行,稍等。”
不一会儿,除了麻辣烫之外的菜都上来了。
林若云在心里赞了一声,这上菜的速度挺快的。
夫妻俩饿了大半天,见着吃食也不客套,立马拿起筷子吃。
林若云边吃边留意着店里的情况。
吃完后,林若云去付钱,被张秀芝拦下了。
“自家的东西,哪能收你钱呢?”
“那不行,这个风气可不能开。今天你不收,那我明天带上十来个亲戚吃饭,你也不收?我带几个熟人,你带几个、我二嫂带几个,那咱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她说这话也有几分暗示的意思。
刘翠萍听懂了,立马跟着劝:“秀芝你就收下吧,弟妹说得对,一码归一码,才没有糊涂账。”
说着便从林若云手里接过钱,交给春梅春兰记账。
转头对林若云道:“你俩就在店里坐坐,别着急走,我刚去对面打了电话,叫你二哥赶车来接我们。”
“好。”
见林若云坐着没事,张秀芝便叫她去里屋查账。
“今儿是二十七,我们原打算明儿再开一天就回家过年的,既然你来了,那咱们开到今天吧,正好扎帐。你把这账看一看,咱把这几个月的分红算出来。”
林若云下了火车就往这里来,也是存了这个心思。
手里没钱咋过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