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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第74节

正想着,先前为首的僧人忽然一把扯开颈上佛珠,乌黑硕大的木珠霎时间弹跳而出,在台上散落开来。

难道是什么暗器?终于见真章了?

泠琅心中一惊,腹中运气,已经做好拔腿便逃的准备。谁料下一瞬,那佛珠噼里啪啦炸开,每一颗里面都迸出五彩纸屑,喜气洋洋,好似过年。

直到僧人们下台,找了块地方坐定,陈长老又上台打了番圆场,甚至决赛都进行到一半了——

泠琅都不敢相信,这所谓表演,还真只是表演。

她一把抓住身边人的手臂,无视对方的骤然僵硬,压低声音道:“我觉得他们必定不怀好意,那佛珠能藏纸屑,定也能藏点毒针毒虫。”

江琮过了片刻才开口:“夫人愣神两刻钟,便得出这种结论?”

泠琅说:“我的结论难道没有见地?”

江琮垂下眼,不动声色拂开了她的手。

他轻声道:“他们就是想要这般效果……十八个□□脚了得,配合无间,佛珠能当暗器,赤手空拳也威慑力十足。”

泠琅恍然大悟:“他们是来展现实力的?”

“夫人难道没发觉,自他们登台以来,又有好些人悄悄离开了么?”

泠琅环顾四周,确信了他的话。

层云寺这是装模作样地赶人走,把那些有维护支持明净峰之意的路人吓跑,只留想浑水摸鱼分杯羹的胆大之徒。

而高台之上,几轮比拼结束,只剩下最后五人。

这五人将同时展开竞争,只要淘汰出两人,剩下三名便是此次大会的胜利者。随着陈长老的呼喊,五人依次登台。

“安成林,何轻,苏沉鹤……苏沉鹤?”

无人回应。

泠琅慢慢坐直了身体。

因为赛制,苏沉鹤此前一直名列第一,能直接参与最后五人的争夺赛,所以今日他一直没有露面。

陈长老又呼喊了两声,台下人声纷纷,皆好奇张望,不知这个名列前茅的年轻人为何突然消失不见了。

第63章 红袈裟

场下嗡声一片, 场上陈长老面露凝重之色,四个参赛者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某位站出来说:“苏少侠平日起得最晚, 鄙人今日鸡鸣起身练剑, 竟见他榻上无人。”

陈长老沉吟:“你们今日可有谁看到过他?”

其余人皆摇头,只说没见过。

真是怪事,苏沉鹤的表现无疑是此次比剑大会最为优秀的, 在这决战的节骨眼上,竟然不知何处去了。

联想到前两日的风波,不难会有些不妙猜测——

底下有人叫了声:“没见过?不是你们明净峰把人故意藏起来了吧?”

“谁不知道苏少侠进入前三甲是板上钉钉,你们害怕剑谱之事败露, 现在终于用上些手段了!”

起哄一个个面上义愤填膺,好似真为苏沉鹤抱不平,其中哪些是真心实意, 哪些是唯恐天下不乱, 泠琅冷眼瞧着, 只觉得烦躁。

陈长老终于一锤定音:“一炷香的时间内, 若苏少侠还不出现, 那本次——”

“本次比剑,三甲就由你明净峰包圆?”

一道沙哑苍老男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如被沙砾打磨过一般刺耳,在场所有人同时听到了这句话。

众人惊愕, 立即四处张望, 却不见那发声者在何处。

陈长老却已有所感,他沉声喝问:“阁下无需装神弄鬼, 既然来了, 尽管现身便是。”

那声音于是阴恻恻地笑, 笑声诡谲凄厉,如黄泉厉鬼般可怖。在会场四处响起,仿若游移不定的孤魂。

明明是盛夏朗朗晴天,却莫名刮过一圈圈阴风,叫人生生起了层鸡皮疙瘩。

如此笑了半晌,它忽然止住,无声无息,四周顿归寂静。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而陈长老已经提了剑在手中,他怒目扫视四周,刚要开口说话——

那声音说:“小儿,叫你们顾掌门出来。”

这句却是从高台之上传来,仿若近在咫尺。

陈长老猛然抬头,只见环绕着大象台的四根粗大石柱之上,赫然立了位身着袈裟的老僧!

那老僧眉眼低垂,鸡皮鹤发,形容干瘦,须眉皆是雪白。一身袈裟却鲜艳赤红,同这干枯身躯衬起来,显得诡异至极。

场下一片桌椅翻倒之声,经此风波,见识少些的早已吓破了胆,只后悔为何留得如此轻率,那可是层云寺,那可是空明!

层云寺最起初并没有这般声名,它甚至是一座有百年历史,香火极盛的寺庙。当时空明叛出季室山后,前往层云寺,请求庙里当时的主持收留。

空明从前同该主持有交情,对方却并无通融,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不说,还堂皇训诫了一番,指责他心中已无佛。

空明于是大笑,手中佛珠往空中一抛,道:“我便是佛!”

于是那一天,鼎盛了百年香火的层云寺,全寺二百三十六名僧人,皆戮于空明之手。尸首从山门一路倒伏到佛堂,鲜血流淌蔓延,煞气冲天,数月不绝。

此处自此被空明所盘踞,他甚至未曾更改寺名,就着原来层云寺三个字设坛,广收门徒,传授功法。

这些年,虽然他任由手下弟子为非作歹,自己却极少来江湖上露面,是以虽然层云寺臭名昭著,但真正识得主持空明的人却在少数。

台上几名参赛者离石柱之上的空明最近,他们最先反应过来,已经纵身跃出,不欲与这邪僧相接。

而那些想开眼界的看客,如今可算开足了眼界,他们心中只余惊惧,一时间乱作一团,争相着想要离开——

只听一声利喝:“明净峰众弟子听令!”

陈长老剑指石柱,面容沉肃:“此人不请自来,语出不逊,辱我宗门,我欲将他拿下,各位护住其余人等!”

场四周的明净峰弟子纷纷拔出长剑,之前□□上身的强壮僧人亦起身,各自将佛珠捏在手中,臂上隆起成块肌肉。

局势一触即发。

有人在逃命,有人在对峙,有人正找地方躲着纵观一切。泠琅庆幸自己今早反复告诫几位不通拳脚的婢女留守在屋中,不要出来走动,不然此情此景,她未免能将绿袖她们一一护住。

她一把抓住江琮的袖子,扯着他离开座位,后退到一方雕了仙鹤松柏的石屏风之后。这个位置她注意了许久,既能观察台上状况,又能隐蔽身形。

江琮被她扯得一个踉跄,却没说什么,二人绕到屏风之后,站在一处静观其变。

高台上只剩陈长老与空明二人。

一个震怒交加,平日里温和斯文的面孔如今阴沉似水,长剑凛冽,末端直指高处。

一个苍老诡秘,面容如干枯树皮,堆叠了层层褶皱,一双浑浊暗淡的眼珠子嵌在其中,一动不动,宛若入定。

二人隔了十来尺的距离对峙,有弟子想跳上台相助,皆被陈长老示意退下。

空明嘶哑地重复了遍:“叫你们掌门出来。”

陈长老目光沉沉:“先问过这柄剑!”

语毕,他足下一点,使出轻功行云踪,竟顺着粗大石柱一路向上,手中剑锋寒光一闪,直直朝空明挥去!

这无疑是开战之信号,有弟子高喊了声:“护住明净峰!”,淡青同深褐战在了一处,剑风拳风难分彼此。

而石柱之上——

他这招极为迅猛,而石柱并未太多翻转腾挪的余地,眼看着空明必须接下这一剑——

只见深红袈裟一甩,一卷,如一张蔓延诡诈的网,那刚劲剑势瞬间被消弭化解,力道斜而软地往别处去了。

陈长老低喝一声,顺势转动手腕将剑收回。气沉丹田,行云踪发挥到极处,生生在空中借了力,挪移到石柱另一边,再次换方向攻去。

迎接着他的,仍旧是漫天诡异的红,那袈裟翻涌席卷,滴水不漏,将他剑锋包裹缠绕。

握剑的右手一紧,剑柄几乎脱手而出。

陈长老心中大骇,这袈裟竟不仅防守极为稳固,一旦被缠住,甚至能有夺他武器之势!

他催动内力,右臂全力将剑抽回,与此同时足尖在柱身上一蹬,身体往后腾跃,落到与之相对的另一根柱顶。

两招已过。

陈长老气息未定,心跳如擂。而空明仍是僵硬死寂,连足下位置都未变过一分。

虽然知晓难以取胜,但敌我之间差距之悬殊,仍叫陈长老内心震动不已。

空明方才化招,甚至只甩了两回袈裟,连武器都未现于人前。

身下传来短兵相接之战声,他缓缓收紧了手中剑柄,左足后撤半步,开始下一次蓄力。

石屏风之后,泠琅的手指还牢牢攥着江琮右臂,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石柱上的红衣僧人,从那身古怪袈裟,到因单掌礼而显现的枯瘦右手。

江琮低声问:“不去寻苏少侠?”

泠琅轻轻摇头,目光仍紧盯原处:“昨天双双说要同他坦白,二人定是有了些共识……空明已经动手,还是此处要紧些。”

江琮说:“陈长老打不过他。”

泠琅说:“谁看不出来?只是——”

她沉思:“这空明不像是要痛下杀手的模样,不然陈长老早就不敌败落,哪儿还能再三出招?”

如她所言,石柱之上,陈长老凌空跃起,长剑震荡出无形气波,一招“挽长风”如疾风过境,势不可挡,朝空明直直激射而去!

泠琅顿了顿,她认出这一招是双双经常用的,或许它是明净峰宗内弟子都会用的剑招?

双双走的是灵巧路线,而挽长风在陈长老手中,却是截然不同的刚劲风格,各有千秋,难说孰优孰劣。

然而,这招依旧被化解。

空明身形如鬼魅,不过右臂一抬,一挥,那袈裟宛若有生命的活物,涌动之间似是呼吸起伏,将这道罡烈剑风细密包裹。

陈长老却早有准备,一招挽长风不成,他回身一旋,硬生生踏上空明所立石柱,同时左臂一顶,要把老僧挤下这方寸之地。

空明浑浊阴沉的双眼终于有了波动,他身形微动,左手终于从衣袖中探出。

那是一只同样干枯苍白的手,它绷直为成掌,又似一记佛印,朝着陈长老正靠近的身躯贴去。

从泠琅的角度,这一幕被她看得分明,她心中一紧,足下使力,就要朝大象台奔去——

江琮却一把扣住了她,将她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