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菜苗苗能活着,真心不容易。
骆谦端钢中锅里的热水出去洗澡,李谣躺到床上,摸下巴,让出去一成利,她家反而赚了,菜长得绝对比骆谦打理的好,还不耽搁骆谦打家具,真好。
骆谦躺下,抓住李谣的手,不禁感慨,还是躺家里舒服。
两口子一觉睡到大天亮,骆谦起来做木工活,李谣喂鸡鸭鹅,打扫粪便,钻进锅屋做饭。
骆小龙熬的双眼通红,拎着煤油灯,不走直路,走斜路,眼看着就要撞到树上,骆谦及时抓住他:“哥,你孬好上了四年学,也识字,咱低调点,不找人作证,自己立字据。”
骆谦掏出两张字据,爽快按手印。
骆小龙摇了摇糊成糨糊的脑袋,凑近看,二四这小子行啊,详细列了哪几块地,连坝坡上最挣钱的洋白菜也列进去。骆小龙强打起精神,翘起大拇指狠狠地按骆谦手中的红泥,重重按到字据上。
他拿一份字据,骆谦拿一份字据。
骆小龙晕乎乎走路,走到半道上,被等了他一宿的王秋华揪耳朵。
骆谦拍脑袋,跑过去跟王秋华认错:“小龙哥帮我看菜地,我昨天晚上被小毛贼气昏了,忘了跟你说,对不起,嫂子。”
“没事。”王秋华撒手,“下次你接的活多,就找他看菜地,不用不好意思。”
昨儿,她到镇上卖菜苗苗,她家菜苗苗长的贼好,卖的最快,她没啥事,拉着婆婆看镇上木匠打的菜厨,看完之后,骆谦真的真的对她家不孬。
就凭这个,骆谦随便使唤她男人。
骆谦。
总觉得王秋华说的不是客气话。
王秋华扯骆小龙回家,骆谦摸着脑袋也回家。
李谣靠在门框上,骆谦抬头,李谣复杂说:“你堂哥不会一夜没睡,看菜地吧?”
骆谦一愣:“会吗?应该会眯一会儿吧?”
如果他昨晚不想家,早就睡了。
看骆小龙,再看骆谦精力旺盛的样子,李谣瞬间说不出来话。
两人相望无言。
李谣率先进屋喊三个孩子起床,骆谦接着干活,李谣带三个孩子出门,王秋华、周小凤扛着锄头从他们家门前经过,骆清川进来,看李谣,又看骆谦,李谣带三个孩子到锅屋,骆清川立刻凑近骆谦:“二四,你给小龙分一成利,你媳妇知不知道?”
“知道。”骆谦正色道。
“除了我,你二婶,还有小龙媳妇,咱家谁也不知道。这事儿,除了你媳妇,也别跟别人说。”骆谦应下,骆清川笑眯眯点头,从骆谦家扛一个锄头离开。
“花一份钱,雇了四个人。”李谣真没想到事情朝这个方向发展。
第036章
被她说的一噎, 骆谦不自在咳嗽,李谣干笑几声:“你带孩子吃饭, 我进屋喂姐弟俩。”
李谣进屋, 姐弟俩你“哦”完,我“哦”,聊的热火朝天, 听到动静撇头, 李谣走近摸姐弟俩身下的尿布,姐弟俩激动地蹬腿出拳嗷嗷叫。
没湿。
李谣喂姐弟俩,姐弟俩打小奶嗝,送给他们妈妈一份大礼。
李谣好笑地拍姐弟俩小屁屁, 给他俩换上干净的尿布,把粘上屎尿的尿布端出去。
“你去吃饭。”骆谦接过盆,走到洋井边,蹲下来。
李谣吃了饭, 刷了锅碗, 骆谦已经做了一会儿木工活。
她回厢房拿没做完的针线活,到堂屋。
李娇娇抱着一个小女孩进来, 身边跟着两个小男孩,骆筠文带着弟妹玩陀螺,两个小男孩攥紧竹蜻蜓, 挪脚,紧挨他们的母亲, 眼睛却偷偷遛到兄妹仨身上。李娇娇轻推两个儿子:“你们带他们玩竹蜻蜓, 他们也会带你们玩陀螺。”
骆言峰一个月在家呆四五天, 她出门, 总是招到一身闲言碎语, 她就不爱出门,兄弟俩出门玩,经常被大人开玩笑,说他们不是骆言峰的儿子,是她跟村里的懒汉生的,她公婆、两个姑子跟他们干架,他们笑嘻嘻说开玩笑都不行……李娇娇拘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没有伙伴。
既然骆言峰回村种菜,她肯定不能继续拘着孩子。今儿她找李谣有事,就带孩子出门,让孩子先跟李谣家的孩子玩。
李娇娇鼓励兄弟俩,还教兄弟俩怎么融入进去,骆辞、骆唐手拉手,迈出第一步,仰头看母亲,李娇娇笑着站在原地,兄弟俩忐忑继续走,声音颤抖:“我爸爸给我们买的,我们可以请你们玩。”
“哇——”骆韵莹不晓得两个小哥哥手里是什么东东,但她坚信小哥哥手里的东东一定超级厉害。
小妹妹“呱唧——”鼓掌,好看的眼睛亮的惊人,骆辞腼腆笑:“我教你飞。”
小哥哥搓一下手,长的跟张霞奶奶家豆芽一样的东东飞了起来,骆韵莹激动地跳起来:“飞——”她拉她哥,“飞飞——”
骆筠文、骆筠修对会飞的‘豆芽儿’充满了好奇,他们拿陀螺和兄弟俩换着玩。
李娇娇眼中全是笑容,抱她的小闺女走进堂屋,李谣搬椅子给她,李娇娇坐下,起初是不好意思说,但又一想大家都是女人,没啥不好意思说的。
李娇娇声音细如蚊蝇:“谣妹,你上环有没有不舒服?”
王玉兰特意上门问她为什么还不上环,还说李谣已经上环了,她就过来问一下。
李谣一愣:“你怎么想的?”
“咱们这一房只有言峰一个男丁,我婆婆、两个姑子意思是不上环,怀上了想办法生下来,到时候交罚款,给孩子上户口,我不想生了。”她手上扎了一根刺,又疼又难受,在身体里放一个环,怎么可能不难受,她就跟骆言峰说她不想上环,也不想生了,骆言峰弄来了叫安全套的东西,说那啥套上就不会怀孕。
矿区有医院,如果王玉兰非要结扎证明,骆言峰说带她到矿区医院弄一张假的证明。她知道骆言峰肯定要欠人家人情,就来问李谣,如果真的没啥感觉,那她就上环,不欠人家人情,毕竟人情债难还。
李娇娇双颊通红,期待地看着李谣。
李娇娇分明没说什么,‘含情’地看她,把李谣闹了个大红脸。
两人都是巴掌大的圆脸,杏眸,比雪还要白上三分的皮肤。
李谣突然站起来,倒两杯茶,递给李娇娇一杯,她喝了两口,低声说:“县里医生说看体质,有人啥事也没有,有人就得了女人有的病。嫂子,你自己拿主意。”
李娇娇低头喝茶,半晌,她微不可察点头。
“娇娇。”
李娇娇抱孩子站起来,骆言峰的大姐骆小勤快两步进来:“大姑的乖楚楚,还记不得记得大姑?”
骆小勤得空就过来,小丫头伸手要抱,显然还记得她大姑。
骆小勤接过小丫头,把脸埋进小丫头胸口逗小丫头,小丫头咯咯笑,骆小勤脸贴着小丫头的脸,抽空跟李娇娇说:“我和小玲带来了姑爷,留下来住几天,我看谁还敢欺负我娘家只有言峰一个男娃,看谁还敢打我娘家菜苗苗的主意。”
“谣妹,我得空再来找你聊天。”李谣笑着点头,李娇娇忙回家准备饭菜。
骆小勤这才注意到李谣,在心里嘀咕,二四媳妇真不瓜了,她笑着跟李谣聊几句,带骆辞、骆唐兄弟俩回家。
不到晌午,村里人都知道骆言峰的两个姐夫住进他家,专门帮他逮小毛贼的。
骆谦嫂子本来到老宅找杜梅、骆清河麻烦,谁叫杜梅到骆谦家待了半天,骆清河到坝坡上帮骆谦看菜,听到这个消息,三人瞬间改变了主意。
杜梅看到三个来者不善的儿媳妇,心里面发悚,转身朝后院走,骆清河眼皮都没抬,自顾自编篮子,骆谦嫂子把两个老东西的神态看在眼里,心里面恨极了,偏心还不算,还看不起她们。
周秀秀张嘴就骂,直说他们就不该活着,应该立刻去死,方爱徳扯周秀秀,周秀秀嫌恶唾一口,抱胸靠在门柱子上,方爱徳把杜梅扯了回来,推到墙上,戳杜梅胸口:“有你们这么做爹娘的嘛。你们使唤你三个儿子当牛做马赚钱养你老儿子,你老儿子现在了不得了,像蚂蝗一样吸他三个哥哥的血,成了十里八村了不得的木匠,还种了大片的菜,他是发达了,他三个老黄牛哥哥还在住茅草屋呢。”
只要方爱徳翻旧事,怒火能烧死她。
她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嫁进了这种人家。
如果她嫁给受偏爱的男人,也不会活的这么窝囊。
方爱徳恨恨踢杜梅膝盖,杜梅一个哆嗦,她也只是在四儿子给钱的时候,腰板挺得笔直,理直气壮说三个儿子、儿媳不好,如今四儿子一分钱不给她,她气弱的不得了,苦歪歪说:“没,四个儿子,我都一样对待。”
柳庆梅担心她打杜梅,骆谦怂恿她弟回到大伯家,她爹娘能剁了她,她躲在后面不敢冒头,周秀秀天不怕地不怕,杜梅敢狡辩,她就敢打杜梅的脸。
“够了!”
骆清河大叫。
平时不言不语的人突然情绪激动大喊,四个女人停下来看他,骆清河高举劈刀,手上的青筋暴起,黝黑的眼珠子瞪她们,妯娌三人咽口水,朝门的方向移动,杜梅跑过来夺劈刀,狠狠地摔到地上:“你干啥。”
得罪狠了儿媳妇,儿媳妇不跟儿子过,儿子怎么办,孙子怎么办!
周秀秀一脚踹飞劈刀,指着两个老不死的鼻子,什么脏话都骂,唾沫四溅,柳庆梅爽死了,待周秀秀骂的嗓子沙哑,她劝周秀秀:“大嫂,他们待我们不好,我们不能待他们不好,毕竟他们是我们的长辈,”这么久,终于有人站出来帮她说话,可把杜梅感动死了,柳庆梅把周秀秀拽到后面,握住杜梅的手,“婆婆,你老儿子一个人看这么多地,忙不过来,大哥、二林、三弟和你老儿子毕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去劝你老儿子让你另外三个儿子帮忙看菜地,我们回家劝你三个儿子别跟你老儿子赌气,帮你老儿子看菜地,你看怎样?”
骆谦哥,骆言木、骆二林、骆三森一直躲在角落里偷听,听到这里,三人猫着身体离开。
“你们说老四会不会主动请我们帮他看菜地?”骆二林踢土疙瘩。
“他那个人精明的吃人不吐骨头,会让我们占便宜?”骆三森嗤一声。
骆言木笑了,怎么看怎么意味深长,骆二林、骆三森猴急问:“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屁的主意呦。”骆言木伸懒腰,“困了,回家睡觉咯。”
骆二林第一恨骆谦,第二恨骆言木,恨他们得父母偏爱。骆言木明明有主意,偏偏不跟他们说,激增了骆二林对他的恨。
骆二林戾气道:“你们知道老四精,就没怀疑过老四单单为了木工活巴结马国强吗?”骆言木身体一顿,骆三森满眼的好奇,骆二林反而卖起了关子,昂头吹口哨,就是不说话。
骆言木眼珠子转几圈,朝骆二林招手,骆二林围了过来,骆三森嘿嘿笑挤进来,骆言木神秘说:“老四昨晚到大南头看菜地是吧?”骆二林、骆三森点头,骆言木一个劲咽口水,继续说,“没有我们哥几个帮他看菜地,他今晚肯定还去,我们知道,骆言强那小子肯定也能猜到。”骆言木见两个弟弟脑子没转过来,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骆言木干脆不藏着掖着,直接挑明昨晚他看到了什么,“这小子,昨晚大伙儿都在打小毛贼,他偷偷遛到老四家门口打转,后来,才过来看热闹,看到老四拎煤油灯走过来,他一个劲搓手傻乐,你们觉得他乐什么?”
骆二林挤眉弄眼:“骆言强想给老四戴绿帽子,咱们帮老四抓住骆言强,老四让我们帮忙看菜地?”
“对,带全村人过来看热闹,看我们怎么在最关键时刻保住他媳妇最后的清白。”骆言木挺直腰,从今以后,老四赚钱,他带着老婆孩子躺着花钱。
骆二林、骆三森互看,差点就被大哥甩掉,大哥跟着老四过好日子,他们继续过苦日子。
骆言木脑补老四气急败坏,却没有办法甩掉他的场景,畅快大笑。他笑够了,才想起来问:“老二,老四为什么巴结马国强?”
“马国强现在是这个,”骆二林竖起大拇指,“老四啥也不要帮马国强卖种子,给马国强赚钱,我猜他抓住机会跟马国强提把他弄到镇上,再给他分两间镇上的房子。”
骆言木、骆三森齐齐后退,认真打量骆二林,憨不拉几的老二聪明了一回,真他娘稀奇。
“我们要不要拦娘,叫她暂时别跟老四提,明儿跟老四提。”骆二林回头找杜梅。
骆三森把骆二林拽回来,搂住骆二林的肩膀:“二哥,女人折腾算女人的,咱男人干大事,跟她们女人不搭嘎。”
“就是。”骆言木哈欠连连,“我真的回去睡了。”
家里那几块地,但凡有啥活,他爹他娘顺手干了,用不到他,骆言木擦掉眼角困泪,嘴里叼着一根草回家。
他爹他娘也帮他俩干活,但是没有给他们大哥干的那么精细,两人还得到地里看一遍。
再来说另一头。
杜梅激动到手抖索,三个儿媳妇答应她,只要老四上门请言木、二林、三森帮忙看菜地,她们忘了之前所有不愉快,回到没分家前。
秀秀还是大方爽利的大儿媳。
庆梅还是温和爱讲道理的二儿媳。
爱德还是嘴甜爱笑的三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