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我在外头已经用过。”
好吧,那只能她自己去吃了,姜莺进屋飞快地附在王舒珩耳畔小声道:“夫君等我。”
很快,小鸠打着灯笼引姜莺去听花堂用晚膳。主仆二人走了一段,姜莺忽然停下。许是今日出门走的有些久了,这会脚跟隐隐发痛。自受伤后她双腿时常绵软无力,站久了走多了便疼。
小鸠看她脸色不对,忙停下询问。
“无事,叫人把晚膳送来玉笙院吧,我脚疼想回去歇着。”
小鸠心慌:“那奴婢背小姐回去。”
姜莺摆手:“不碍事能走,我饿了,你快去叫人送晚膳。”
说罢姜莺原路折返,待回到玉笙院推门而入,卧房空无一人。姜莺想夫君或许在书房忙碌,那正好她脚疼也不想伺候了。这么想着姜莺决定先去擦擦脸,甫一靠近净室,忽然听到泠泠水声。
有人在净室!
她开窗望望书房,书房并没有掌灯,既然如此净室里的人只能是夫君。夫君竟没有等她,想到这里姜莺不禁有点气,可生气过后心跳又有些快。
夫君身量高挺拔修长,仿佛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每次她的胳膊环住夫君腰肢,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精瘦有力。
鬼使神差般,她竟想偷偷看一眼。既然是她的夫君,看看没什么吧。毕竟以后她还要帮夫君擦背,提前适应一下怎么了。如果夫君生气,那大不了也让夫君看她沐浴
这么想着,姜莺觉得屋内有只火炉在烧脸越来越红,她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渐渐靠近净室。忽然哗啦一声,净室门被打开,王舒珩未着上衣站在她的跟前。
四目相对,两人震惊!
姜莺看见对方宽阔的肩和精瘦的腰,只觉呼吸一滞忘了反应,竟呆呆望着一动不动。
王舒珩震惊过后,一边捞起里衣背过身穿,一边气急败坏道:“姜——莺——”
被人一吼姜莺才慢半拍反应过来,红着脸背过身语无伦次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想偷看没想光明正大看。”说罢惊觉不对,又说:“不是,我没想偷看,真没有。”
两人背对着对方,都觉得尴尬至极。
方才姜莺前脚才出玉笙院,王舒珩后脚就进了净室。他自小独立不喜人伺候,沐浴时福泉都近不了身,更不用说姜莺。他知道姜莺用膳慢至少半个时辰才回来,只想尽快沐浴再做打算。
以前独居随意,沐浴后他习惯不穿上衣。今日想着反正卧房中没人便赤/裸上身出来,哪知门外站着满脸通红的姜莺。
卧房就这么大点地方,躲也躲不到哪里去。姜莺捂住眼睛趴在床榻上,许久,才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冷笑:“怎么?这会知道捂眼睛了?”
向来泰山面前不崩于色的王舒珩头一回失面,耳尖微微泛红,“说说,都看到了什么?”
若姜莺识趣,说一声什么都没看见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惜姜莺是个老实的,抬头耳朵红的似乎要滴血,她不敢正视王舒珩的目光,道:“看见夫君肩膀,胸膛,还有腰。”
敢情全看了!
“姜莺——”王舒珩咬牙切齿。
“夫君气什么?是你问我的,况且是你自己不穿上衣出来给我看,又不是我主动要看。再说,夫君说我们成亲一年有余,看看怎么了?”她越说越理直气壮,“莫非夫君嫌弃我?不仅不想让我伺候擦背,就连看也不想被我看?”
王舒珩被她的话一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他本以为把姜莺哄骗进王府只是废银子,谁成想还废人。
“一通歪理!”王舒珩瞧着她暗暗磨牙。
姜莺可不认为自己说的是歪理,被人一说要闹小脾气,“夫君既然嫌弃,我今夜就不宿在玉笙院了。”其实是她这会脸红心跳,急需去外头吹吹冷风。
说罢姜莺开门要走,谁成想小鸠正好带人送晚膳也到了门口,两拨人撞上只听咣当一声,漆木托盘上饭食遍洒,滚烫的汤羹朝姜莺泼来。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王舒珩将人拉至怀中侧身挡下,滚烫的汤汁泼在他手背,霎时红成一片。
空气凝固一瞬,众人都被吓得不轻一动不动。还是小鸠率先跪地:“奴婢该死!”
姜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闹脾气太过闯祸,竟伤到了夫君。她靠在王舒珩怀中,呆呆望着对方冒热气的手背一瞬,然后手忙脚乱地找帕子替他擦拭。
王舒珩淡淡抬眸,这回彻底没脾气了。待清理干净他重新换身衣裳,姜莺拉过他的手很是愧疚:“对不起,都怪我还疼不疼?”
那盏鲫鱼汤一路都被炭火煨着极为滚烫,姜莺皮肤娇,若没有王舒珩遭殃的就是她。
姜莺既自责又心疼,抬眸眼中蓄了亮晶晶的泪,“夫君对不起,我不该闹着要帮你擦背,不该偷看你沐浴,更不该与你闹脾气,都是我的错”
她肩膀一抽一抽的,王舒珩哼了一声:“你最不该的便是怪我嫌弃你,我何时嫌弃了?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学什么帮人家擦背揉肩?我不过希望你在王府好好享福。”他面相本就冷峻,说话声稍高一点就显得孤傲,反应过来今日说话语气有些冲,声音又软下几分:“擦背,揉肩都不用,省钱也不用,委屈自己的事你不要做。”
他知道以前姜怀远有多宝贝这个闺女,把人骗来王府让姜莺伺候自己,那他成什么人了。更何况,他们是假的
一番话让姜莺眼泪成功滚落,她红着眼睛,抽噎道:“其实从找到夫君那天我便想说了,夫君与我记忆中毫无二致,我深信不疑。可为何每次我靠近夫君都好像不喜,总想躲着,难不成我们成亲不是你自愿的?”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原因。
王舒珩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劝说:“你莫要多心,是我的问题。自小性子孤冷与你成亲后一直在北疆,算起来咱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我确实不习惯你的亲近。”
“真的?”
王舒珩一脸正色:“我会骗你?”
姜莺摇头,“夫君说的我信,不过你应该早些与我说,省的我胡思乱想。既然如此,我以后就不再粘着要你抱了,我们慢慢来夫君总会习惯。”
这下王舒珩总算轻松了些,“嗯。”
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下,姜莺抹着眼泪起身找小鸠要来一盒药膏。王舒珩被烫伤的手背这会又红又肿,那股激烈的灼热感褪去后倒是不疼。
姜莺捧着药膏,问:“我我能帮夫君擦药吗?就擦药不做别的。”
瞧她实在愧疚,王舒珩便把手递给了她。姜莺一喜,满是泪花的小脸跟着笑起来。
她垂头握着他的手,剜一指白色膏药涂抹再轻轻推开。王舒珩的手常年握剑,骨节清晰随处可见硬茧,与之相比姜莺的手便如珠如玉,宛若刚出泥的藕,嫩生生的。
少女指腹轻轻抚过,王舒珩只觉心中划过一股异样。好奇怪,明明手背受伤,但却愈发敏感了,好像姜莺指腹细细的纹路他都能感觉到。
王舒珩忍着将手抽回的冲动,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好不容易熬到上完药,姜莺捧着他的手,又道:“我帮夫君呼呼就不疼了。”
说罢,姜莺低头凑近,轻轻冲他手背吹气。
王舒珩手一颤,这下更觉得奇怪了。
第26章 爬墙
翌日又是一个晴天, 时节临近七月,天渐渐热起来,午后骄阳似火好像大地都要被烧的冒烟。王府多年前建了冰窖, 田七雄这会正带人取冰块。
今日王舒珩与任渠有约,出门前田七雄追出来递过一盒药膏, 悄声说:“二姑娘给的,叮嘱殿下一日三次可不能忘了。”
王舒珩自小受的伤不计其数, 这种小伤是不在意的。他不接,反倒轻哼了一声:“娇气!”
还是福泉笑意盈盈接过,与主子出门办事去了。
与任渠见面的地方在三品楼, 对方已经等候多时。任渠年纪与姜怀远差不多大, 却是个从小在临安讨饭的孤儿, 还是得姜怀远帮助才在临安有了一席之地。
之前姜怀远让置办药材去北疆的事便是任渠亲自办的, 他听姜怀远说起过沅阳王, 也知两人私底下交情不错,心中有一事早想求助于他。
人进了屋,任渠才知威名赫赫的沅阳王乃一介皎若出尘的俊朗男子。他拜过, 一阵寒暄后才将话引到正事上来:“时至今日, 我还是不敢相信姜老爷去了。说出来殿下可能不信,姜老爷福大命大,以前多少次命悬一线都挺了过来。”
“有一次在百越我们遇到山贼, 山贼弓箭射中姜老爷心脏,哪知那天他恰好在胸口放了只玉佩逃过一劫。还有一回被劫匪抢了货, 谁成想第二日那伙劫匪就被官府端了。姜老爷积德行善,或许这次也能侥幸。”
见过太多死亡,王舒珩要平静许多,他直奔主题问:“姜府在临安的商铺如何?姜怀远死了交到谁的手上?”
说起这个, 任渠有些得意,“殿下有所不知,自从出了山匪绑劫那事,姜老爷就与各商铺立了一份字据。商铺名义归掌柜,姜老爷拿八成收入。字据还立了继承人,如果二姑娘没失踪那现在商铺收入都是她的,可惜二姑娘也没了。”
正在喝茶的王舒珩呛了声,枉他担心姜莺钱不够花,看来是多虑了。
“商铺这块姜家二房三房是染指不上了,有字据闹到官府我们也在理。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姜府里头的宝贝,想请沅阳王帮忙想法子运出来。”
瞧姜莺送东珠时的阔绰样儿,王舒珩就知道姜府定宝物琳琅,但他毕竟不是姜家人哪能说运就运。要想保住姜府的东西,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以官府名义查封或以债抵债,来日姜莺恢复记忆再另作打算。
任渠一听这法子,拍手道:“查封的法子好!如此一来姜府不能住人,谁都不能动里面的东西。”
王舒珩摇头:“悬案查封,重案抄家,况且听闻姜怀正任职于临安督水司,在官场应该有些人脉。姜府又没惹上什么悬案,怎么查封?”
“这”任渠无言以对。
谈话就此中断,不过得知商铺还在不影响北疆药材供应王舒珩便放心了,至于姜府还须从长计议。
临走前王舒珩嘱咐任渠替姜莺打点各商铺的八成收入,任渠不禁问:“听殿下的意思知道二姑娘的下落?她去哪儿了,我这里成堆银子等着她花呢。”
王舒珩点到为止,不再透漏姜莺一点儿消息。
*
午后暑热难解,王府做了冰镇乌梅,姜莺吃过一碗这会正在跑马场上遛她的兔子。小兔子能跑能跳,姜莺追着跑了会脚又痛了,只能坐在树下歇息。
好巧不巧,她歇息的地方距离那堵白墙不远。小鸠为她摇扇,渐渐的姜莺便困了。正打算阖眼睡会,白墙之上忽然传来一声大叫:“姜莺——”
小鸠摇扇的手抖了抖,姜莺也被吓得瞌睡全无。
她还以为是做梦,睁眼一看,只见白墙之上趴着两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一个手持折扇生的面若冠玉,可惜一脸风流之相。另一个手持弹弓目露凶光,一看便是人人畏之的纨绔。
叫姜莺的便是那个手持弹弓的男子,姜府长孙姜栋。
若姜莺没失忆,该是怕他的。此人被漆老夫人和曹夫人宠坏了,什么浑事都做得出来。可惜这会她什么也不记得,还歪着脑袋想了下自己是否认识他。
“是姜府的人,小姐你回去别出来。”小鸠连忙将人护在身后。
一听对方是姜府的,姜莺掉头就走,她不敢回头有点害怕:“不是来抓我回去的吧?是不是那个曹夫人叫来的?”
姜栋好友连从瑞一眼看到个小美人,风流的毛病上来轻浮地冲她吹了声口哨。
身后,姜栋远远地又叫了一声:“姜莺——”。他刚从澄山书院回来不久,便听说了家里的事。大伯父一家三口惨死,姜莺下落不明。今日他与好友在姜府上树捉鸟,一不小心蹦到白墙上,竟发现一个极像姜莺的女子。
姜莺没被拐子拐跑?那还不赶紧回府嫁人!
姜栋当即便要跳下墙头去追,还是连从瑞阻止道:“那是沅阳王府,你敢擅闯不怕他取了你的脑袋?”
听闻沅阳王,姜栋的嚣张气焰霎时偃旗息鼓,在姜府就没有人不怕沅阳王。可看着那个走远的背影他又不甘心,最后只得恨恨退了回去。
一路上连从瑞眼神都在反复往王府的方向瞧,安慰说:“你确定那姑娘真是你二妹妹?姜府与王府有仇,她怎么可能在那里。”
“一定是她,我不可能瞧错。”
连从瑞有点遗憾:“莫慌,既然咱们进不去王府就想法子把人骗出来。”两人走着恰好路过沉水院,连从瑞好奇便问了一嘴:“这里是谁住?”
姜栋还没从姜莺在王府的惊愕中晃过神来,抬眸看了眼道:“姜莺,就方才在王府看见的那个。”
连从瑞脚步顿住。他本性风流,就刚才远远瞧见一眼姜莺便心动难耐,少女面若鹅脂,神似秋水,美的宛若仙子下凡。现在路过人家曾居住的院落,明明空荡荡的,连从瑞却生出几分旖旎的心思。
沉水院粉墙环护,四周或白石或花草点缀,这种地方养出来的女子该有多娇。连从瑞心痒,“我能进去看看吗?”
姜栋一听有点没反应过来,转而又想反正大伯父一家没了进去看看无妨。况且他前两日在赌场欠了银子,库房进不去沉水院的值钱东西多,正好拿两件出去卖。
说着,两人便大摇大摆进了沉水院。甫一进屋,姜栋忙着翻宝贝,连从瑞闭眼只觉骨头都酥了。房中弥漫着少女幽香,他抚摸过那方珍珠镶嵌的梳妆案几,目光又流连在床榻上。连从瑞不能再想了,提议说:“二夫人不是在给姜莺议亲?这样吧,等她回来我上门提亲如何?”
姜莺失踪后曹夫人并没有停止议亲,对外说姜莺生病养在乡下桩子,只有少数人知道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