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攀上了司机的关系,认识了县城商业局的主任,跟人家女儿好上了。
但是人家要彩礼八百,他拿不出来。
所以辞职下了海,也是狗屎运,又见着了谢婉秋,搭谢婉秋的线,截胡了一批钟表,低价卖给了几个乡镇的供销社,从中抽了提成。
这一转手就几千块到手,王岗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嘚嘚瑟瑟去省城给那女孩儿和谢婉秋都挑了份礼物,回来的时候见着了房夏苗,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得亲热。
房夏苗虽然知道他和自家妹妹有过节,但是天色太晚,想着到底还要管房明宏叫声一叔叔,就把这个堂弟带回来了。
杏果镇离县城近,明天早上他步行半个小时就能到县城去巴结那两位女士了。
听完二姐的介绍,房秋实没说什么,只是把媛媛搂在怀里:“二姐,大姐是不是还在省城住院呢?”
“没有,转回我镇上医院了,不然我也不能到现在才回来。”房夏苗大概知道妹妹要做什么,直接拿出一份委托书来,“大姐的桑树林和那一大屋子夏蚕委托你帮忙照顾一下。有这份委托书在,要是有人想霸占林子私自出售那些夏蚕,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叫他们滚蛋!”
原来二姐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倒是省得她再跑一趟了,不过她还是不放心,想亲自去看看大姐。
房夏苗没拦着,她们姐妹三个一向要好,要是不让小妹亲眼看看,小妹心里肯定不踏实。
所以留下王岗和陆茂行他们在这里闲聊,她们姐俩带着媛媛去了医院。
王岗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房秋实,更没想到,上次那个军人也在,一时间有些尴尬,直到房秋实走了才松了口气。
要是让夏苗姐知道他败坏了秋实的名声,那以后李爱国这边的路就断了。
他还想倒卖李爱国厂里的麦乳精呢。
虽然刚开始试产,还看不出个子丑寅卯,但是他总觉着,能一口气接下上海那边旧生产线的肯定不是凡夫俗子,做出来的产品肯定没问题。
所以这才舔着脸跟过来了,蹭车是假,趁机过来巴结巴结是真。
此时他和陆茂行大眼瞪小眼,有点不知道怎么打破僵局。
倒是陆茂行,大方地抓了一把喜糖给他:“吃糖,让你也沾沾我和秋实的喜气。”
“喜气?你们这是?”说话间,王岗视线一扫,看到了杵在陆茂行胸口兜里的红本本。
虽然只露了个边边儿出来,但是这样正的大红色,配上一大袋子的糖果,他就是再笨也懂了。
忙把喜糖接了过来:“房秋实离婚了?嫁给你了?”
“秋实比你小两岁吧,那我得喊你一声堂哥了。”陆茂行没提离婚的事,这些人真烦,女人离婚像是多石破天惊的大事似的,说起来总要挤眉瞪眼的,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王岗这下彻底回过味儿来了,该不会是他败坏了房秋实的名声,祝家不要她了吧?
嘿,也好,面前这个一看就是没钱的穷鬼,不然这么穷酸的糖果也拿不出手啊!这下有她受的了。
活该,谁叫她当初故意坏了他和谢婉秋的好事!
谢婉秋下个月都要嫁人了,他这里还八字没一撇呢,想想都来气。
吃糖的时候,故意咯嘣咯嘣的,好像嘴里嚼着的是房秋实似的。
陆茂行有涵养,在别人家做客不方便跟他啰嗦,于是面带微笑看着他:“刚二姐说,供销社那边的钟表是你提供的?”
“对啊,怎么,你也想发这个财?别做梦了,这次配额全满了,别说你们扬江镇,就是整个县城都不会再有供销社收钟表的货了。”王岗一想到自己赚了这么一大笔钱,很是得意,眉飞色舞的,活脱脱一个小人。
这可是他在公交公司卖五六年的车票才能赚到的钱,只花了七八天就到手了,爽啊。
难怪人人都要去做倒爷呢!
来钱就是快!
陆茂行心里有底了,原来是这小子截胡了黄克俭的买家。
本来他还想着今天没去成黄克俭明天再去一样的,现在看来,倒是不能耽误了。
既然整个县城的供销社都被王岗填满了,那自然只能另寻蹊径了。
等房秋实回来,他就管房夏苗要了几只大麻袋,随后跨上二八大杠,把一大一小两位姑娘都接走了。
房夏苗想留他们在这里住一晚,他却说等不得了,今晚就要去扬江镇,有重要的事。
在路上,他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房秋实。
“我打算去上海跑零售,上海那边物价贵,一个钟表起码可以卖35以上,进价才23,这一来一去,抵一个普通工人小半个月的工资了。”他说的是大实话,这年头的物价就是这样离谱。
钟表这种东西算是奢侈品,一般人家真不咋舍得买。
所以整个县城所有的供销社加起来也才一千个的配额。
黄克俭这里的一千个钟表,确实找不到别的销路,除非走出去。
房秋实倒是不介意他出去跑货,她只是担心:“你胳膊——”
“真没事儿,我把我发小带上,给他点辛苦费,他出苦力,我出吆喝,这下你该放心了吧?”陆茂行本来就没打算一个人去,他现在确实不方便,洗澡还得人帮忙。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确实不容错过,要是等他伤好了,人黄克俭也该想到这个法子了。
所以,这事宜早不宜晚。
而此时的祝家,祝大山也刚刚得知了黄克俭货物滞销的消息。
他看着眼前不争气的儿子,有意锻炼他,道:“不如这样,你出去帮你克俭叔把这批货卖了,只要你能做成,我就考虑一下你和翠莲的事。这女人可是个烧钱的祖宗,你要是挣不到钱拿什么养她?你别总觉得爸是在坑你,你娘走的早,爸要不是为了你能有个娘照顾着你,至于重找一个吗?你想想,这些年来,爸除了翠莲的事,哪件事不是紧着你?”
祝鸿来跪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他刚刚又来哭求了,眼看着谭家定下的婚期在即,他是真的不想看到大姐嫁过去。
他给祝大山哐哐磕头,一磕就是十个,额头都出血了。
祝大山也是没辙了,这房秋实已经跟别人领证了,再也没有指望了,他也只能往前看。
要是祝鸿来能机灵点帮忙把黄克俭的燃眉之急解了,那说明他是可以自食其力的,那他这个做老子的,也不是不能看在孙子苗苗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
祝鸿来一听,他老子居然松口了,心里不免有些感激房秋实,多亏了她跟陆茂行跑了,不然他和翠莲的事还成不了呢。
他激动得又磕了几个头:“爸!你可真是我亲爸,我明天一早就去镇上!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祝大山叹了口气,眼中闪着泪花,摆摆手,叫祝鸿来起身了。
随后他转身进了屋,脚步蹒跚,好像半个月的时间里老了十岁不止。
到了里屋,他又跟刘秀娘算账了:“今天秋实说的什么假|钞,你别以为我没放心上。昨晚你鬼鬼祟祟的拿着东西出去,我都看到了。你现在跟我说实话,我还能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帮你想办法遮掩掉,你要是不说实话,回头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找我。”
刘秀娘正生气呢!
今天高家来人了,气呼呼地把真假参半的三千块摔在了客厅茶几上,要祝家说清楚怎么回事。
祝家当然不想认,当初愿意给钱,为的是遮掩祝鸿来和祝翠莲的丑事,现在这事已经人尽皆知,遮掩不遮掩的已经没有了意义。
祝大山本来就后悔给钱,这下直接把真假混杂的三千块全收走了,随后叫上祝有财和祝鸿来,父子三个一起把高家的人给轰了出去。
高家还想闹事,可到底不是碧水村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只能气冲冲地走了,走的时候放了狠话,明天会招呼高家的叔伯兄弟一起来算账。
祝大山才不怕呢,祝家人少吗?
再喊上民兵和村支书,这事他可以横着敷衍过去。
现在,他找刘秀娘算账,刘秀娘却反问道:“要不是我使了这一招偷梁换柱,你能保住这三千块?现在不过是把钱从你的口袋掏到我的口袋,你急什么?况且只掏了一千五啊!你自己那里还是有一千五的真钱的。”
祝大山听罢,算了,这婆娘钻钱眼里了,估计是拿不回来了。
反正也没离婚,反正也是给孩子们花。
不管了。
他只是强调了一遍:“那你快把假的都销毁了,免得秋实那边逮住了你的小辫子整你。”
“她敢!!!”刘秀娘一提到这个人就气不打一出来,情绪一激动,胸口就剧烈欺负起来。
叫祝大山见了,动了别的心思,直接堵上她的嘴,让她忙着招架他,而顾不得骂娘。
*
陆茂行到了扬江镇后,直接去了黄克俭家里。
黄克俭正在抽卷叶烟,愁云惨雾,唉声叹气。
见着陆茂行,只是蔫巴巴地抬抬手:“坐。”
陆茂行不跟他客套,抓起喜糖往他面前一放:“黄老哥,这是我媳妇,这是我媳妇的姨侄女,她们两个在这里歇会,不碍事吧?”
“不碍事,什么事你说。”黄克俭跟陆茂行是有点交情的,去年陆茂行回来参加祝家的婚礼,酒宴上认识的黄克俭。
吃完喜酒离开,黄克俭的车子半路熄火了,是陆茂行给他修的。
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小伙子挺能耐,起了结交的心思,说什么将来要是转业了,没安排到好工作的话就来找他。
现在陆茂行回来,镇上也已经收到了部队过来的安置文件,只不过碍于陆茂行身体不好,暂时没有安排下去。
他以为陆茂行是为了这个事儿来的,稍微坐直了点,扫了眼房秋实,眼中闪过疑惑,不过没问。
陆茂行开门见山道:“黄老哥是生意人,我也只跟黄老哥说生意话,你也看到了,我刚和秋实结婚了,缺钱盖房子,所以我想从你这里赚点快钱。就你那批钟表,我一周之内给你卖掉,利润五五分。黄老哥要是看得起我就放心交给我,我抵押两千块钱在你这里。再多我也没有了。”
“你确定你有销路?”黄克俭一听这事来了精神,立马身子前倾,往陆茂行身边靠,“押金什么的就见外了。只要你有销路,什么都好说。我再让你十个点,就当我给你和弟妹随礼了。”
黄克俭说着又看了房秋实一眼,没看错,是老祝家的儿媳妇。
见鬼了。
人家不说,他也不问,只谈钱的事儿。
陆茂行一听,是个爽快人,便笑道:“我退伍前好歹是个副营长,还是稍微有点人脉的。黄老哥能信我就最好了,我天亮就起程。对了,黄老哥记得帮我物色一批好点的水泥石子和木材,沙子我看好了,就找我那港河边的一对夫妻定。”
“盖几间几层?”黄克俭一听,这口气不小,估计手头上不缺钱,只是想盖得更气派一点的话,确实需要再添点。
“三间真三层,再加三间仓库,三间厨房杂物间。”陆茂行笑着回道,“我那房子正好在港河边上,我有点别的想法,所以想盖多点。”
“那就是九间屋的地基,十五间屋的建材?”好家伙,这么大手笔的吗?
不过,说到在港河边上,黄克俭倒是很快明白过来了,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好兄弟,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没问题,材料我包了,就是沙子,你找的那人真的靠谱吗?”
“靠谱,黄老哥放心。等我卖了货回来,后续的工人什么的还得拜托黄老哥帮忙找找。”陆茂行见这事这么容易就商量下来了,挺开心的。
他就等着卖完货盖完房子给他家秋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了。
黄克俭拍拍胸脯说没问题,起身带着陆茂行拿货去了。
一千块钟表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全都用纸盒包装着,放在纸箱子里,十个一箱,一共一百箱。
陆茂行早就想到了这点,他去外面把麻袋拿了过来,叫房秋实和媛媛在这里等着,随后钻进小巷里不知道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