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憋得通红,才没叫自己失态。
简瑶捧着茶杯的手都在轻轻抖动,也不是受惊,而是无脸见人的羞恼。
她欲哭无泪地垂头,根本不敢去看旁人眼中的神色。
邱瀚没有洛如风先前的猜测,没敛着神色,当即失态,讪讪而笑地觑了眼身边的沈清山。
邱瀚有一些懵。
这什么情况?但很快,他又恍然大悟。
怪不得。
虽说裴湛不给旁人面子,但他和裴湛交好多年,裴湛还不至于当场叫他妹妹邱妍颜面尽失,原来,那日简瑶才是原因所在。
沈清山低头不语。
洛如风和邱瀚面面相觑。
要说,替裴湛作证他往日和蓉陵什么都没有,的确小事一桩,不难,甚至还能看裴湛的笑话,趣事一件。
但关键是!
这被裴湛看中的女子,是沈二先前想要求娶的人!
如此一来,倒叫洛如风和邱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邱瀚往日总巧言令色,今日憋了半晌,一堆话还是堵在了喉间。
他心中龇牙咧嘴。
这都是什么苦差事?
趁这空荡,邱瀚隐晦地觑了眼简瑶,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他本就好色,如今一盯,就舍不得移开视线。
可不也就如此?
邱瀚就不懂了。
这佳人再美,不也就是一个女的?
凭着裴湛和沈二的身份,要多少没有?
红颜枯骨,百年后都一样,哪怕搁现在,晚上灭了烛火,又能有甚区别?
邱瀚拧眉,暗自咂舌,这女子何方神圣?
能叫往日浪子的沈二念念不忘,叫矜贵高傲的裴小侯爷低了腰?
邱瀚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
他爱美人,却不想刺得一手血。
邱瀚忙忙收回视线,不再看向简瑶。
裴湛对他们的磨磨唧唧不耐,颇觉烦躁地拧眉:
“做什么大惊小怪,实话实说就是。”
洛如风讪笑,刚要说话,就被人打断:“小侯爷往日素来不爱女子近身,蓉陵几次毛遂自荐,都被小侯爷拒了,小侯爷心高气傲,轻易瞧不上旁人。”
厢房中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看向说话的人——沈清山抬头看向简瑶,说话时神色格外认真,若忽视他仍旧殷红的眸子,根本让人察觉不到他对简瑶的心思。
嚯——
白三眼睛倏地一亮。
白三心中暗暗咂舌,沈公子爱慕简姑娘一事,长安城人人尽知,甚至那日沈公子翻墙头见简姑娘被拒,白三也躲在现场墙角。
现在,沈公子却亲自给爷作证。
他觑了眼沈公子,他的位置好,瞧见了沈公子紧紧握拳的双手,显然,沈公子内心并不如变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白三心中摇头,对沈公子有了一丝同情。
自家爷,惯是会叫旁人难堪,如此一来,也会让沈公子彻底断了念想。
绕是洛如风,在听见沈清山开口时,那分看戏的心思都寡淡了些,终究多年好友,哪见得他这般黯然失色。
可洛如风不傻,也猜到了裴湛的心思。
若真的只想给自己作证,让白三,或者随意请一人来就是,这般兴师动众,甚至必须叫来沈二,就是为了打消他的心思,叫他看清事实。
所以,洛如风仿若并未看见沈二的神情,含笑开口:
“嫂夫人这是和小侯爷闹了别扭?”
“我和小侯爷相识多年,莫说女子,哪怕是靖和长公主和肃亲侯,我都很少见过小侯爷低头。”
“可见,小侯爷是当真将嫂夫人放在心尖上的。”
“至于蓉陵?”
洛如风失笑摇头,甚至懒得多说。
简瑶堪堪哑声。
她稍稍转头看向裴湛,就见裴湛似有些自得地觑着她,简瑶一时心中好笑。
羡城一行时,裴湛就对她多番敬重。
后来确定心意,几乎裴湛就没有逆过她的心思,她一句恼,裴湛就忙退出房间,披着夜色站在门外,只为和她多说几句话。
裴小侯爷心高气傲,这世间没几个人能叫他低头。
可他却事事顺着她心意,甚至连在好友前的面子都舍了,就为了让她心中不要存有芥蒂。
别说简瑶早就没了恼意,哪怕简瑶当真心有芥蒂,如今也早就散了。
桌子下,简瑶轻轻勾住了裴湛的小手指。
洛如风只知道自己话刚说到一半,对面的小侯爷倏然眸子一亮,他抵唇轻咳了声,眼稍皆是微末愉悦的笑,有些说不出的得意和轻涩,久久不散。
洛如风心生古怪。
这话是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而邱瀚早就被洛如风的一句一个嫂夫人唬住了。
嫂夫人?
他觑了眼丝毫不作反驳的裴湛,轻微地眯了眯眸子,看来回去后,要彻底打消邱妍的心思。
邱妍之前颜面尽失,回去后就被禁了足,至今还未出来。
这一顿饭,除了裴湛,其余人都吃得没滋没味。
往日,都是裴湛要散,邱瀚拼命挽留,今日刚一放下木箸,邱瀚就拽着沈二忙忙离开。
等所有人都离开,简瑶才抬起头。
适才一顿饭的期间,她都是垂眸不语,裴湛生怕她憋坏了。
裴湛问她:“这般一来,你可能安心了?”
简瑶当即涨红脸颊,想要反驳,明明房中糗事,怎么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
可一和裴湛的视线在空中对撞,简瑶这一声娇怒就顿时消声。
忽顿,简瑶些许茫然。
她总觉得,裴湛这句话,好似不仅仅是指蓉陵这一件事。
裴湛拢过她散乱在脸颊前的青丝,挽到耳后,她那一张白净的脸蛋彻底暴露在裴湛眼前,裴湛指腹轻抚,简瑶觉得些许痒,她想躲,却不知为何,顿在了原地。
简瑶听见眼前人说:
“我想将你带回府,可时机尚未成熟。”
“阿瑶,你等我将你风风光光地娶回府。”
简瑶愣在了原地。
裴湛却还在继续:“母亲答应过我,待那日,她会亲自请圣上赐旨,给我二人赐婚。”
简瑶脑海中一片空白。
只记得裴湛那句——母亲答应过我……
倏然回神,简瑶喉间干涩,她不知名地咽了咽口水,堪声道:
“你和靖和长公主说过我们的事?”
不怪简瑶惊讶,她根本没想过裴湛会和靖和长公主提起此事。
在她看来,肃亲侯府这般显赫的高门大院,裴湛日后的妻子必然是肃亲侯府的当家主母,靖和长公主必然不会让裴湛娶了无权无势的她。
可如今,好似和她想得不同。
裴湛早早就和家中坦白了二者的关系,简瑶不傻,裴湛口中的“待那时”就已经说明了,他和靖和长公主之间有个约定。
这个约定甚至还和她有关。
裴湛不紧不慢地挑了挑眉,他喜欢看女子这副模样,呆愣愣地看着他,却浑身透着乖巧。
简瑶有些结巴:“你、你何时说的?”
裴湛坦言:
“你我从山谷中被救出来那日。”
也就是说,在她们表明心迹前,裴湛就做好了娶她的准备?
说不出的情绪在心底翻涌,将简瑶眸子都逼红了,她小声低咽:
“你怎么都不和我说呀!”
简瑶不知所措,只能湿着一双眸子去怪他,糯声软软:“我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你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以为你要等时机……”
她只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哪怕和裴湛互相表明了心迹,但一个外男总时不时在夜间闯进她的院子,或者闯入她闺房,她怎么能不害怕?
她怕被旁人发现,名声尽失。